《兩朵花》[兩朵花] - 第二十章 父親猝死(2)

定不是什麽好事,就不說別的什麽,領着他往89班跑。
祖存像放壩水似地:「柳枝的爸爸病了,是你爸爸背到機耕路上去的,是手扶拖機拉送到縣醫院去的,醫生說,不行了,不行了!柳枝的媽媽叫我,你的爸爸叫我,趕快來叫柳枝,叫你,去醫院,我是從醫院跑來的。柳枝的媽媽,你的爸爸,叫「
89班與88班只隔一塊壁,祖存就說了這麽多。
冬老師是看着他們兩人走到89班去的,料他們是有什麽急事,也就沒有去叫李多勞了,心想待會兒再找他。
多勞捉著柳枝的手,拖着就往外面走,邊走邊說,柳枝邊聽邊哭,哪裏還想到請什麽假。
機耕道上,行人不多。他們一路跑步地走。唯一的希望是公社農機站的手扶拖拉機碰巧到縣城去,好心的司機讓他們順便搭一下車。當時的農村還沒有公交一詞。
要口說曹艸,曹艸才到,心想曹艸,曹艸也到。一個偌大的公社,全部家底也就是幾台那樣的手扶拖拉機,平曰一台拖拉機路過,往往引得好些人久久駐足,用目光迎接它到來,一直遠送到看不見了它為止。這時,後面的遠處居然傳來了「嘭嘭嘭」的響聲。是的!山嘴的拐彎處那蚱蜢似的運輸工具開來了,越來越近了。這是唯一的機會,否則二十多公裏的路程就要請他們的腳來完成。這「龐然大物」怎樣才能為他們代步呢,要是常時,就求人不如求己,這裏卻是非常之急,如何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
多勞的一聲「跪下」,有點兒像軍官發出的「臥倒」!不過他是帶頭跪下,面朝司機,位置在道路的騎中,哀求中帶點霸道。柳枝的膝頭砰的一聲碰響地面。
司機見前邊兩跪一站,像攔著官轎告狀,不知甚麽名堂,急忙剎車。祖存一下走攏去,講解員般地指著兩個跪下的對司機說:「司機大哥,這個女孩子的父親急病,剛進醫院,眼看就要死了,想搭個便車,儘儘孝。」
司機見抬起頭來的是兩個青少年,而且如此眉清目秀,又碰巧這個司機的父親也得過重病,很容易就被眼前這兩位有孝心的所感動,眼角也有點水樣了。他慷慨地叫道;「上車吧!」在途中司機告訴祖存,車子和柴油都是公家的,上面曉得了也是這麽個事,哪個沒有爺娘!不曉得就夾他個屁。
機耕道的路面,可比四級風下波濤滾滾的海面。司機踩盡油門,將速度催到最大化,「蹦蹦跳」急燥而憤怒地吼叫着在波峰浪谷裏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跳躍著前進。上面的乘員就像坐在賽場上那瘋了似的牛背上看誰坐得久一會兒的騎士一樣。他們的牙齒被磕得短了,但還十分感謝這位好心人。
醫院到了,他們三人跳下車,只有「講解員」向司機說了聲謝謝,兩位孝子不但忘了說聲謝謝,瞬間人都不見了。司機不但不計較,心裏反而稱讚這兩個年輕人,就像他一樣有孝心。
病房裏柳枝的媽媽在地上打滾;多勞的父母站在病床邊,癟著嘴巴不停地抽泣,以淚洗面;生產隊的社員,親朋戚友,一時間怎麽麽來了如此之多,二十多公裏的路程只等閑。好幾個白大褂頭上還在冒着熱氣,也無能為力地成為了旁觀者,只能和大家一起與病人告別了。
當柳枝和多勞出現在病房門口,一聲聲「女來了」「女來了」!人牆自然地裂出一條縫來,柳枝和多勞從這條縫裏鑽進去,撲倒在病床上。
好幾張嘴在喊「永一,你的女來了」「永一,你的女來了」!
如果說氣息奄奄是快要斷氣了,那永一現在是走到了氣息奄奄的末端,生與死的臨界點上。這聲聲的「你女兒來了」,把永一從那臨界點上往回移動幾個點,永一的眼皮微微顫動了幾下,呆滯而灰白了的珠子微微轉動,漸漸地,他是望見了他的唯一的女兒,望見了他抱過無數次,舉過無數次的鄰居家的孩子。只見他的兩隻手無比艱難地抬起,慢慢地向著他們的方向移過來,然後兩隻手互相靠近,最後合在一起。此後兩手放下,身子很難覺察地抖動一下,眼睛永遠地閉上了。
這是這個真是死也捨不得離開,卻正在離開人世的人用兩隻手寫的遺囑:你們長大了,就成一家。
終止了一下的哭聲與嘆息聲頓刻重起,而且遠遠高於前一場,。蘭英的手捶了幾下床沿和自己的胸口,倒在了地下;柳枝抱着她的爸爸像是睡著了,一如她小時候依偎在爸爸身邊睡熟了;多勞輕輕地撫著永叔的頭,臉孔貼了上去,天昏地暗,眼前漆黑。
白大褂們轉為搶救昏迷者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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