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隰有荷華,穿成始皇的女兒》[隰有荷華,穿成始皇的女兒] - 第二十九章 卡牌遊戲(2)

李斯深知鄭國是個非常單純的人。
稷下學宮裡荀況首問眾人志向——學生們侃侃而談着經天緯地的遠大抱負。
鄭國撩起袍袖,默默地說談着:人死身滅,物且永存。
他要學習的不是治國著述育人,而是利民的大事業——民恆農作,灌溉為要。
李冰父子修築都江堰成就沃野的成都平原。
鄭國今生能在何處完成自己一生的夢想呢?
從那時候開始到現在,他已想了十多年。十幾年裡他把設想與規劃全部傾注在竹簡之上,他走訪民間,無數次魂牽夢繞。
而他似乎已經認命這一切只能成為設想。
當今如火如荼的局勢比李冰那時候更加紛繁複雜。
幾乎沒有君王會想在急迫需要壯大軍隊,徵收賦稅以資軍力的時候,把錢掏出來。
直到秦王嬴政說:他需要。
直到韓王韓安說:他亦需要。
修水渠需要很多年時間,修一個完美如都江堰的水渠更是需要耗資巨大。
一個要求物盡其用,一個要拖延時間。
他天真地想,這是「兩全其美」
鄭國腦子裡只有他的工程。他要一心一意地想要完成他的事業。所以他不想和任何人產生任何衝突。
鄭國知道入秦乃是計策。
那時大多工匠們已騎虎難下。好多人甚至不惜自傷來留在韓國。
而鄭國無懼必死的罪名。
他只為不朽的工程。
漸漸地,天暗了一些,雲緩緩地往遠處涌動,揉成一團,靠西邊的一邊被染上了淡金色。
雲層被晚風吹散,深藍色的墨空慢慢將落日包裹。
許梔剛隨着宮人來到華陽宮,馥郁的檀木沉香就充盈到了許梔的鼻腔。
趙姬側卧於榻。
塌前的矮漆台上放有一尊精緻的鏤空青銅器。
隔火煎着香。
鄭璃捲起袖,露出截白皙的皮膚,她將沉木續上一塊。
「太后,此香乃妾親手所調。書載芬芳之氣能通暢血氣,還有醒脾益氣、調息凝神的作用,對您大有好處。」
「好孩子,難為你平日里盡守着我了。」趙姬嘆了口氣,「政兒大概不會來了。他情願沒有我這個母親吧。」
說著她撥開帘子,不掩飾憔悴的面容,拍了拍鄭璃的手,「回去吧孩子。別在這兒了。」
「您別這樣說。王上會來的。」鄭璃握住她的手,安撫地又說,「王上與太后之間的感情,沒有任何人能夠替代。」
其實在她聽聞太后眾多傳言時,她第一反應是害怕,又因為是嬴政的生母,她畏懼他們。
但後來,她撞見了她的心酸。
她也是母親。她相當清楚,母親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一片荒蕪時,她幾乎沒有辦法去認真照看孩子。
扶蘇和荷華的性格越來越不一樣。扶蘇愈像自己,荷華愈像嬴政。
其實父母不一定了解孩子,但孩子一定是最了解父母的人。
許梔很快就會讓鄭璃明白這一點。
聽着鄭璃撫慰之言,趙姬疲憊笑了笑,眼尾處也終於有了波瀾。
今日她難得衣着整潔,髮鬢得體。
這是嬴政每隔幾個月,例行公事要來看望她的日子。
每次他來看她,鄭璃都會在一旁勸慰他多待上一會兒。
久而久之,趙姬甚至想,如果沒有鄭璃,他是不是連華陽宮都不會邁進一步。
雖然這是走個過場,他們也不怎麼說話。但畢竟是她為數不多能看見他的時候。
但一直到了傍晚,她望了許久,也不見嬴政的身影。
她已經快記不清到底有多久沒有見過嬴政對她笑過。
她的眼神重新變得暗淡。
許梔大大咧咧地打破寢宮的低沉。
「王祖母,祖母。」
她一溜煙兒地跑進來。
自從上次她在芷蘭宮與趙嘉有交涉後,她發現只有隨着她遇到的人越來越多,河圖玉板內積蓄的能量越高。
還像是卡牌遊戲。
那是不是意味着解鎖了到足夠多的人,她就能多獲得一些關於她祖父的信息?
荷華的身後徜徉着絢爛的晚霞,墨雲像是遠道而來的帆船。
嬴政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前,穆黑的寬服與濃稠的暮色融為一體。
金色跳動的火焰在青銅里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融化的蠟燭散發出秋日的幽香。
「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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