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小卒》[我是一個小卒] - 第1章 我本為匪

「兄弟啊,你死的好慘啊。」抑揚頓挫、頗有韻律的哭聲在荒寂的戰場上回蕩。
荒野之上死屍橫呈,一個身着直裾戎衣、歪戴頭盔的少年軍卒,爬過一具具屍體。每經過一具屍首,便停下來嚎哭幾聲,在屍首身上摸索一番。
這是趙國與大夏的又一次歷行衝突,規模並不大,雙方共出動了幾千人,但也留下了百十人殞命於此。
少年名叫吳亙,是定遠城廂軍的一名仆軍。
仆軍在趙國軍中早已有之,平日裏需服侍軍中正卒,戰時運送輜重、充當敢死隊,所以一有戰事,死的最快最多的就是仆軍。
少年並不是誌願從軍,從小生活在一處名為大風寨的所在。大風寨是一幫匪人聚集的山寨,打家劫舍,攔路搶財。少年尚在繈褓之中,便不知被何人丟在了寨門前。
被人撿到時,除了脖子上掛了一個玉墜兒,再無其他東西。大風寨中雖然都是匪盜出身,但如此個胖乎乎、玉琢一般的人兒落到面前,倒也不忍置之不管,被山中虎豹叼了去。
於是,寨中有人善心大發,將其帶了回來,交給寨中家眷看管。這家吃兩口,那家住幾宿,倒也是慢慢長大了。
因着無來處,寨子中人便給起了個石墜兒的小名。再大些,這小孩倒是生的眉目清秀、聰明伶俐,寨子裏有些學問的就給起了個吳亙的大名。
可是很快,寨子裏的人發現,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少年,卻是生了一肚子壞水,打悶棍,下迷藥,偷雞摸狗,掀瓦撬窗,無一不精。
也難怪,身邊都是一幫殺才,近墨者黑這個道理,亦適用於吳亙。
每次看到吳亙頂著那張天真無邪的臉經過時,寨子裏的人就一臉欣慰。大風寨終是後繼有人,如此壞材,天生就是做惡人的料。
作為匪二代,吳亙原本以為再過幾年,做個搬舵先生,當個軍師之類的存在,也算是寨子裏四梁八柱之一,還不用外出搏命,人生前途一片光明。
只不過,在他十四歲的時候,這個夢想破滅了,定遠城官軍來了。
一頓攻打,如摧枯拉朽,寨子被掃平,有人被殺,有的被捉,眾匪如鳥獸四散而去。
吳亙呢,卻是被官軍給抓住了。
這其實怪其貪心,趁著人慌馬亂,跑到寨子的公庫裏搜刮一番,得了不少財物,最後竟然裹了一個比自己還要高大的包袱。
如此多的東西,自然是走不快,眼見官軍到此,倒也有些急智,躲在寨子後的一處爛泥淖裏,只留一根蘆管在外呼吸。
可惜,這拙劣的手段被一名名叫張遠的官軍屯長發現,畢竟偌大的包袱即使在泥水中,也是十分顯眼。一箭射來,吳亙只得狼狽的從泥中走出。
張遠看其還是個娃娃,倒也不好下狠手,於是捉來做了自己仆兵。
今天與大夏國一戰,死的多是趙國的人。
這也並不奇怪,誰讓大夏國兵雄將勇,無怪乎大國之名。趙國力弱,多處於守勢,倉促被襲,死了不少的兵卒。
吳亙原本已經逃出,雖是仆兵,但張遠看其年幼,倒也對他十分照顧,拎着脖子架在馬背上逃了回來。
雙方罷兵,那些正卒屍首被收殮入土,仆兵則棄之不管,萬一大夏國再殺個回馬槍呢。
回到營中,吳亙便與張遠告假,說是受驚過度,想早些歇息。待其允了之後,卻是掉頭又回到了戰場,去撿拾死人身上的財物。
仆兵並無餉銀,每月只有五斤糙谷。吳亙從寨中帶出的財物被充公,如今可是吊起鍋兒當鍾打,窮得丁當響。
這些仆兵平日裏不敢藏私於營中,僅有的財物都帶在身上,吳亙就動起了發死人財的念頭。
摸過一具具屍首,吳亙身後背着的袋子裏漸漸多了些銅錢碎銀,凡是看起來有些值錢的統統笑納。
不過,吳亙倒也講道義,凡是摸出錢物的屍體,都會在旁邊插上三根樹枝,擺上三個石子,權當祭品。再灑上一捧土,嘴裏不停念叨,「入土為安,不戀陽世。」
搜刮半晌,看着才裝了一小半東西的袋子,吳亙有些泄氣。
忽然,吳亙眼前一亮,前面趴着一人,看其露在外邊的花白鬍子,應是從軍多年的老卒。這種人長年在軍中廝混,早已成了兵油子,身上定然有不少積攢。
伏著身子爬到其身旁,照例,吳亙嚎了幾嗓子,將屍首翻了過來,便對著其上下其手,細細順著外面衣物一點點捏了起來。
這具屍首滿臉血汙,竟是看不清樣貌。一直摸到腰間,卻仍是一無所獲。
「窮鬼,竟然不把錢放在身上,下到地府也沒錢花。」吳亙罵了一句,將手伸入其胯下,看看有沒有斬獲。軍中有些人,喜歡在貼身內褲上縫個口袋,值錢的東西都藏在裏面。
「嗯?」吳亙身體一僵,手停了下來,這具屍首竟然還是熱乎的。
「狗日的,與莫爺搶營生。」屍首坐了起來,吹着鬍子大聲喝罵。
「呀,詐屍了。」受驚之下,吳亙怪叫一聲,一把摘下頭上的鐵盔,搶圓了砸在屍首臉上。
不怪他吃驚,實在是這滿臉是血的傢伙,猛然坐起,二人面面相距,中間只隔了一尺不到的距離。
「兔崽子,好狠毒的心腸,竟然殺人奪財。」屍首痛的倒了下去,捂著臉在地上打起了滾。
隨手抓起身旁地上的刀,指向仍在痛呼不已的屍首,吳亙也算是明白了,這人沒死,試探著問道:「還陽了,還是……」難不成是這人命大,昏死過去,得了自己一口陽氣,又活了過來。
屍首一抹臉,將臉上的血漬擦去,「屁還陽,老子與你是一樣的營生,剛開始還以為來的是大夏國的人,害的老子在此裝了半天死,大氣也不敢出。」
揉着有些烏青的眼睛,憤憤道:「孫子誒,下手可真狠,險些就真死在這裏了。不行,你得賠我醫藥錢,把口袋裏的東西分我一半。」
吳亙笑眯眯看着對方,手裏的刀挽了個刀花,「老子打兒子,自古天經地義,還想着要錢。再敢囉嗦,就是絕了後,我也要除了你這個忤逆子。」手中的刀架在了對方脖子之上。
側頭看了一眼閃著寒光的刀刃,那人身子一縮,暗忖遇上了狠人,臉上綻出可比驕陽的笑容,「這位大哥,不,大爺,唐突了,有眼不識大人。我仔細回想,這傷是天上掉下個蛤蟆砸的,斷與大人無關。」
「真的無關。」
「千真萬確。」
眼見誤會解除,二人倒是坐了下來,相互攀談起來。
一番交談,吳亙才知道,原來這個老小子也是名趙國仆軍,姓莫名信,從軍已經二十載。今天倒是與自己存了同樣的心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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