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朵花》[兩朵花] - 第三章 勞動開的這麽個端

草鏟子是干麽的,是在田裏土裏鏟野草的,說得全面一點是用來鏟野草餵豬的專用刀。這種工具,現在如果有哪戶人家設有家庭博物館,就到他那個博物館去找應該還會有的。很簡單,一塊最寬處不到三個指頭寬,不到一分厚的鐵片,鐵片後的末端有一個老鼠尾巴一樣的錐,錐插進一根比香腸粗點的木柄裏,完了。你拿去在野草的根部鏟進去,一撬,野草就以立正的姿勢,帶點兒土的升了上來,你另一隻手忙不迭地抓住它在手裏輕輕地摔,而草鏟又在鏟另外一蔸了。還有一種工具,看過湖南的花鼓戲劉海砍樵嗎,戲裏的主角叫劉海,一登台就見他拿來著一把刀,肩上扛着根兩米來長的木棒棒,那把刀叫茅鐮刀,是干什麽的?是用來砍柴的;那棒棒叫千擔,是干什麽的?是用來挑柴的。這三件工具兩種用途,卻跟多勞和柳枝有緣。在他們4歲多的時候就拿起了草鏟子,8歲多的時候就拿起了茅鐮刀和千擔,拿起來而且不能放下,在此後的十來年時間裏,跟着他們一起穿晨霧,過暮靄,經烈曰,沐風霜,歷盡艱辛。
大人們在生產隊裏的農活是無論怎麽干也干不完的。黑暗裏準時醒來的天公剛剛把一線灰灰亮放出來,隊裏的記工員就拿着一個不小的鐵鎚,像報仇似的咬牙切齒地猛砸著一塊被吊了起來的差不多有門板大的鐵板,即算躲進防空洞裏也能感覺到一下一下傳遞過來的振波。生產隊裏的勞動力就像感應器一樣地從屋裏爬出來,開始一天的勞作。以後這塊鐵板就會在規定的時間被記工員拷打得叫起來,這些「感應器」也就聽響聲而爬進爬出,依次是:早餐、出工、休息半小時、出工、中餐、出工、休息半小、出工、晚餐,最後一次響起的是政治學習了,如果遇到小說上描寫的那種漆黑的夜,社員們只好用手「走」前,腳走後的辦法去聽政治指導員的報告了。
那麽會問:這些「感應器」們有星期天嗎?有,但那不過是寫在曰歷上的事。「小雨小干,大雨大幹」!那麽會問:無雨不幹嗎?否!無雨特干。
所以大人們想要抽點時間搞家裏的必須要解決的諸如煮飯的柴火、餵豬的飼料就像那塊被砸響的鐵板一樣沒縫。於是大人們就三分玩笑七分認真地把茅鐮刀和草雕子交給孩子們,但實際上將這方面擔子馱在這些孩子們身上,他們太早地成為了家庭勞動力的一個方面軍。
那天,是春天中的一天,太陽的力量還沒長足,但是精神很好,烘得空氣的溫度剛剛好,加上微風的摻和,真是宜人。柳枝的爸爸剛將一個簍子的兩條背帶平均分配給她兩隻肩膀,輕輕地把背帶和肩膀的結合調理調理時,多勞就興沖沖的背着簍子過來了,看來是兩家的大人已經預先商定安排好了的。每人手裏還有一把草鏟子。出發了,柳枝的爸爸送他們過了塘堤,並指了指前面的方向,那個方向,正好是祖存家的方向。
一前一後地走了,簍子只比人矮几寸,能看見兩隻小腳在簍子與地面幾寸高的空間裏一量一量地前進,像兩隻蝸牛在春天裏爬出來了。
早就嚮往著能和大人們一樣出工,戴頂草帽,在田土裏玩著,又那麽多人一塊兒,多快樂。如果像大人們一樣,一天能掙10分工,每天能分得兩毛多錢,一個月就能買一雙解放鞋,橡膠的底,綠色帆布的面,上面還有鞋帶,松點緊點隨你的便,軍用品嘿,不像媽媽做的布鞋,一點水都不能碰。現在,他們完全相信爸爸媽媽的承諾:「狼心尋豬草,賣了豬的那一天,給你幾元錢。」有了錢,就買雙解放鞋,這就是他們的夢寐以求!
簍子拍打得他們的屁股有點不舒服,由於懷著甜密的夢想,也就不覺得了。來到了祖存的家門口。祖存看見他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的簍子口子太大了!」
「多大就好呢?」多勞歪著腦袋問。
「拿我的就是,你們的要不得!」打着赤腳,穿着補丁褲,褲腿卷得很高的祖存武斷而有挽救措施地說。他一個飛腳,射進屋裏,提了一個籃子出來,他把籃子抖了一下,裏面的草鏟子跟着蹦了一個斤斗:「你看,這個籃子的口子不大不細,有時候拋得中,有時候拋不中。」
「好羅,就用你的羅。」
「把鞋子脫掉。」祖存命令着他們,他幾乎要笑出聲來。
「怎麽呢?」多勞又歪著腦袋,
「田裏濕哇,你想你的是解放鞋啦。」
於是他們兩個只是用腳甩了兩下,四隻鞋子就被拋棄在地坪裏。四隻很舊了的布鞋,每隻的大腳趾處都穿出了一個洞,像四隻眼睛瞪着他們,為什麽粗暴地把它們拋棄,不禮貌的離去。
兩面以山為邊線,喇叭狀的山沖前低後高,像斜靠着雙牛沖的一塊搓板。每丘田裏的紅花草都開了,霸佔著整個一條沖的色彩,中間嵌著幾口大小不一的渾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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