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輪》[金花輪] - 第10章 小莽山上鐵老三(2)

。望向高漸的眼神,像水一樣柔甜。

鐵憨心中知道:這位高老闆,一定是想在那女人眼前賣弄本事,故意多耍花活,否則自己和兄弟們一兩招就會被放倒,他和兄弟們肯定再支撐不了多久。

戲班眾人也看得高興,有三位順手抄起鼓槌鑼鑔,敲打起來,高漸跟着節拍出手,或緩或急,鐵憨幾人被帶動着,真像是戲台之上演的一場武戲。

鐵憨心中更加惱怒羞愧,只有儘力招架,無計可施。

又打了一會兒,高漸不敢再多擔擱,忽然出了重手,再沒幾招,幾位兄弟都先後被放翻打倒。

好在高漸只想將幾人制服,沒有傷人殺人之意。

只剩了鐵憨一個人支撐,他心中一慌,稍稍一慢,刀被長劍攪飛,腹上中了一腳,摔飛出去,摔得眼前一黑,金星亂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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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憨聽說,在大的城市之中,富人家過年之時,會放很多焰火,他沒有見過,只是聽人描述,閉起眼睛,追着眼前紛飛的金星,心道:焰火一定是這般樣子吧。

他再不想起身,只恨高漸這一腳沒把自己踢死。

高漸說道:「鐵當家的,還要起來再打一回么?我們可以過山了罷!」

鐵憨沒有回答,只聽得不遠處,有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了起來,說道:「一群廢物,連個行路門三傳弟子都拿不下。這紅衣女子不錯,攔住了這個,可抵二十兩銀子,今日手指便饒你一個。」

鐵憨忙睜開了眼睛,叫了一聲「二當家」。

「二當家」三十餘歲,悄無生響地站在了路上,三角的眼、刀條的臉,形容猥瑣,懷抱着一口劍,眼睛盯着那紅衣女子,毫不掩飾,從上看到下,又從下看到上,看了再看,才轉過頭來,向高漸道:「小子,你行路門的?這路『穿林』倒也不錯,有幾年功夫了,過來,讓師叔疼疼你,教你一路『越山』。」

見他望向紅衣女子的目光,甚是下流低賤,高漸本有怒意,但被這人開口就道出了劍法底細,說著海底眼,不由得心裏惶恐,沒想到在這荒僻山上,遇到了這種高手。

他只好隱忍不發,向二當家抱拳道:「既是同門前輩,可否賞晚輩薄面,讓我等過山?「

這人淡淡道:「好侄兒——你便不跪拜磕頭,不叫我師叔,你也是我侄兒——好說,你等都可過山,過路銀兩也便不用。「

高漸一喜,剛要道謝,這人卻接著說道:」你們將那女子留下便是。」

他又看向紅衣女子,又道:「方才小娘子的曲兒,唱得人真是心中大癢,貓抓一樣,你再唱上一個,要好聽的,若我聽的高興,也便可以商量。」

眾人此時方知,這人是聽到了剛才的歌聲,循聲而來。

紅衣女子心中大悔。

這些人都不是小孩子,誰都知道,他這話目的顯而易見,無非就是哄騙調戲女子再唱幾句。不可能再唱好一曲,就放這些人過山,此事決難善了。

高漸再也不掩飾怒色,沉聲說道:「既然前輩不留情面,那再下便只有斗膽,討教幾招了。」

這二當家斜睨了高漸一眼,也不搭話,緩緩拔出了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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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漸人動劍動,如乳燕投林。

二當家腳步不丁不八,沉穩站立,橫劍推出,劍身像重千鈞。

二當家看似低賤輕浮,長劍出招,卻沉穩老練,每一招出手,看似緩慢,卻每一劍都封住了要緊之處。

高漸的劍越來越快,二當家出招卻越來越慢。

忽然之間,二當家吐氣開聲,喝了一聲「開」,雙劍相交,高漸長劍脫手飛出,咽喉即被二當家逼住。

場外那女子大急,花容失色。

二當家說道:「小子,你可服了?」

高漸神色冷冷,並不說話。

二當家嘿然一笑,向女子道:「小娘子,我放了他,你隨我回山如何,包你不用再風吹雨淋,跑場子唱戲,山寨之中,有房有床,有酒有肉,跟了我,日後便過娘娘皇妃一般的日子。」

那女子焦急神色已經平復,道:「大王不要取笑,我們衝州撞府,風餐露宿慣了,哪過得了好日子。今日我們銀兩盤纏盡數納上,求大王放我們過山,日後路過,一定再多重謝!」

二當家道:「爺爺卻不少銀兩,你比銀兩值得多了。我搶你上山,也是容易,只是搶人沒甚趣味,好事做得殺豬一般,太也掃興。要你心甘情願才好,你如不應,我劍尖往前一寸,他便了賬。」

女子微微一笑,道:「好,便依大王,你放了他,讓他們過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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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漸道:「紅衣,我死便死了,不要應他!」

高漸明白女子心中所想,接着又急道:「落在這人手裡,你求死都不能,不如我死一萬次。沒你我如何活着,死便同死!「

紅衣神情變得冷毅,道:「好,今日就今日,你我便應了那天的誓言,同日死在這裡罷,也是此生快事!」

二當家也不發怒,淡淡道:「好小子,你們兩個這是唱的哪一出。我讓你慢些死,先割了你的鼻子耳朵,再切你手指,再把你們戲班裡一個一個砍了,看她答不答應。」

二當家如此狠毒陰險,戲班眾人聽得這話,都張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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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之時,後面的騾車上,忽然有一人起身下車,走了過來。

二當家一見之下,眼睛盯住這人,再難移開。

這是一位少女,正是戲班上山之時,見她一人獨行,高漸便說這山一人行走很是兇險,邀她上車,要順路載她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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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村姑打扮,穿得臃腫臟破,但容貌神采,卻如空谷幽蘭,雅凈無比。

她上車之後,坐在後面,只是低頭不語。

高漸已經不自覺地回了幾次頭,惹得紅衣心中暗酸,所以方才便亮開嗓子,唱起了山歌,也是想以此收攏一下高漸的心神。

她方才低頭背向,一直沒被山賊們注意。

緩步過來的時候,順手拾起了高漸落地的劍。

劍一入手,整個人神韻又變,英氣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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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試了一試劍,做了一個起勢。

二當家和高漸立刻都已認出,劍路起勢,正是行路門中的「江上雨」。

人劍合一,一飄就到了二當家身前。

看着劍在這少女的手中揮起,高漸心頭忽然湧起了一股子愁緒,像置身岸邊,望着眼前湯湯江水,微雨淅瀝,想起多年來遊走江湖,無依無頭,只覺酸苦難當。

二當家更覺得吃驚,這路劍法他也曾練過,只覺得平淡無奇,不久之後就改練了「越山」,今日才驚覺其中竟可以有如此威力變化,做夢也難以想像。

他的「越山」劍法,本以內功勁力為根本主導,以慢打快,以簡化繁,遇上高漸的「穿林」,正好克制其招式劍路。「江上雨」招式本也繁雜,可是二當家卻完全看不出這少女的招式意圖,只好揮手刺出,想以攻代守。

雙劍輕搭了一下,女子的劍即順勢掠過,

只這一搭,二當家臂上一麻,劍已脫手。

又見眼前青鋒一穿一轉,後頸一涼,已被女子的劍鋒壓上。

這少女不但招式精絕,內力竟也深不可測,一招之間,已將二當家制住。

劍壓在脖子後面,二當家半跪在地,低頭躬身,像一隻大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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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驚喜之下,瞬間癱坐在了地上,淚水奔湧出來。

高漸呆立不動,只覺得不可思議。

少女手腕輕動,將劍從二當家脖子上移開,劍尖垂下,遞向高漸,說道:「高老闆,多謝載了我一路,你們快些下山趕路吧!」

她視二當家如同無物,劍雖然已經不在脖子之上,但二當家仍一動不敢動。

她向二當家道:「帶路上山,我要見你們大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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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已經回過了神,奔了過來,向少女一跪到地,連連叩頭。少女忙上前把她扶起,道:「姐姐不要多禮,不值什麼。」

高漸也連連作揖道謝。

少女擺手道:「天色已晚,你們快些趕路,我還有事,便不與你們一路了。」

紅衣想了一想,卻不懂少女的話。

戲班的人,都趕攏過來,紛紛道謝。

紅衣從車上把少女的包裹取下,雙手遞過,道:「妹子,你是世外神仙,你要做的事我們常人不懂,但江湖險惡,人心更惡,山上定然極度兇險,你千萬多多當心。」

少女微微點頭,接過包裹。

紅衣拿出兩塊銀兩,往少女包袱里塞,卻被少女一把攔住,笑說不必。

紅衣只好說道:「妹妹,大恩不敢言謝,你能不能好歹告訴姐姐名字,姐姐就每日放在心中,為你念佛積福,保佑你平平安安!」

少女一笑,附到紅衣耳邊,極輕的聲音道:「我叫小星。」

紅衣點頭,道:「記下了!」

少女又催道:「今夜無月,你們快些下山吧。」

說著,望了一眼蒼山深處,從包裹中取出一把劍來,把包裹在身上牢牢綁好,劍提在了手中。

紅衣再次施禮拜別:「妹妹多加小心,千萬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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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班走不多遠,高老闆和紅衣都又回頭,卻已經看不見一個人影。

夜色已至,眼前只有黝黑蒼山,灰白一條路。

高老闆沒有問紅衣那位少女的名字。

紅衣也沒有告訴高老闆,只在心裏開始為那名字念佛求佑。

他們的江湖路上,捲起的這一個險浪,讓兩個人在心裏,都不約而同的忽然懷疑:這是不是做了一個突然驚醒的夢?

方才的一切——陰險狠毒的劫匪,武功高絕的少女,藏着秘密的深山,死裡逃生的奇遇——都是真的發生存在過么?

人生一場長夢,夢中又多噩夢。

一行人腳步飛快,他們比任何時候都更想見到人家村鎮,燈火戲台。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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