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偃息緩緩後退，面前的蘆葦失去了壓力逐漸回彈，一層層蓋住了他的臉。那個男人一直面向著自己–他找錯人了吧？域偃息這麼想着，隧忽的轉頭，大跨步地逃跑。

男人用食指和拇指夾走了嘴裏的煙，緩緩吐出一口雲霧，似乎是有點錯愕。但是隨即又塞了回去繼續抽着，用腳踢石頭。

十字架下的屍體逐漸燒成了灰燼，火也越來越小，最後熄滅，留下一個漆黑的十字架。域偃息不敢回頭，一個勁地往前跑着。扒開面前的一株蘆葦後，他突然發現–面前沒有別的蘆葦了，這已經是蘆葦田的盡頭了。

踉蹌了幾步，域偃息撐着膝蓋大口地喘着氣。這些天他一直都在學習，幾乎無暇鍛煉身體，僅僅幫家裡做工得來的一點點體力早就在恐懼下被激發盡了。留下的只有虛。

「喲。」

一道男聲忽然響起，伴隨着逐漸放大的硬質皮靴踩踏泥土和碎石子的聲音。

域偃息抬頭望去。他先看到男人沾着灰的短靴後的底面上有幾根抽完的煙，順着往上，他發誓這絕對是他這幾年來收到的最大的驚嚇。那個男人就這麼站在他的眼前，背後還是那個十字，只是地上的屍體已經化為灰燼。

怎麼著，眼珠子給我找了個鬼打牆？

男人嘴裏還叼着根煙，只是沒有點燃。他這樣不會肺癌嗎？域偃息走了一下神。男人咬着煙扯出一個笑容，緩緩靠近域偃息，但還沒等說什麼，他就猛地回頭，眯眼看向一個地方。沒有太多的解釋，他突然就拉起域偃息朝一個地方跑去。

域偃息幾乎是飄着走的。他跟不上那個男人，畢竟才剛跑完幾百米。本來他還意思意思時不時蹬一下地板，後面發現就算男人扛着他走也不會有任何負擔，就毫無心理壓力地跟着飄了。像一塊不小心被風吹來，掛在電線杆上的塑料袋。

掙扎？他當時還真沒有想過，這種感覺很熟悉，就像…就像曾經遇到中止一樣。

… …

「將軍。我們趕到時，只剩下一個燒焦的十字架了。先遣調查三隊已經…都在這個盒子里了。」報告的武裝隊員單膝跪地，低着頭，眼神飄忽。

「… …安葬他們吧。」

將軍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發出一點嘶啞的聲音。隊員見此心理大呼萬歲，察覺將軍沒有還要說其他的意思，連忙抱起盒子行了個禮就匆忙走出將軍的辦公室。

居中者名義上的二把手，最近在麓沿的活動越來越頻繁了，讓人不得不注意。上頭給的命令是先觀察，不要貿然動手。

有一些傳言，不知真假。這個二把手以前是管理局的實驗品… …無從考究就是了。

… …

花店裡，男人一隻胳膊撐着桌子，一隻腳作為支撐，隨意地看着躺在地上似乎是在等死的域偃息。他面色平靜，雙手十指交叉放在小腹上，衣服上還沾着一點蘆葦絮。

「未來那傢伙讓你找我。」男人陳述到。

「什麼…」

「…你夢裡有沒有什麼眼珠或者長發女人之類的？那就是未來。未來神。」

域偃息愣了一下，回憶起夢中的內容。一隻橙紅的眼珠逐漸凝聚，思維中漆黑的空間也染上了落日的顏色。然後眼珠突然被玻璃從上至下好的不需要繼續想下去了。

「她應該是想你跟我學習，好讓你…」

「… …你想報仇嗎?或是別的，幫助弱小，推翻壓迫統治，尋找真相之類的。」

男人突然來了這一句話。

「什麼？」

「你想報仇嗎。你的過去，你的臉，你的手，你失去的。」

「我…」

話題轉變的突然。

其實這個問題域偃息也想過很多次。他恨嗎？任誰失去了曾經美好的一切都會的吧。但是姐姐和老人日夜操勞，供他上學，吃住。報仇是一個耗費資源，未知命運的過程。他還需要養家，總不能讓姐姐一直這麼勞累下去。或許爸媽也更想他們能夠開始新的生活。快樂地活到最後吧。於是他漸漸壓抑了自己的仇恨，讓自己活在當下。域茂不恨嗎？她可能遠比自己恨，但她還要養她的弟弟呢。追尋這種理想太過遙遠了，對吧？對吧… …

看着陷入沉默的域偃息，男人的手從桌子上挪開，又放到風衣的口袋裡。

「我叫萬步冶。我永遠有時間。」

域偃息的瞳孔逐漸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