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死後她帶着那點稻穀和干餅，離開了這個小鎮。

外面的世界還是到處是戰亂和流民，眾生皆苦。

沒有人在意她的長相，她一路上遇到很多人，有像她一樣的孩子，也有落魄的秀才童生，更有犯了罪被流放的官眷。但可能因為只剩她一個人了，求生本能逼着她，她跟着三教九流的人學會了很多東西，譬如朝廷的律令、野外食物的獲取，尋找水源等一切生存用得着的知識。

她靠着手裡的刀，收了一群小弟，都是跟她差不多大的七八歲的小孩。

她學會了靠衣着打扮神態面色分辨一個人是否吃得飽飯，她們會看準落單的病弱男子、女人或者孩子，圍上去搶吃的，她干起了她爹的老本行。

她想肯定是那回殺人給了她勇氣，讓她覺得大人也不過如此，在沒防備的情況下她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他們，那之後真的啥也不怕了。

她想靠天靠地靠父母都不如靠自己，他們都死了，她要靠着手裡的刀活下去，她就是天生天養的一棵草，在這個亂世她要為自己爭一爭。

這個世道不是自己不害別人就能好好活下去的，心善的富家小姐被人踩死了，待他最好的哥哥被拋棄了，她努力掙扎沒害過人的娘死了，她那個當土匪的慫貨爹也死了，等是等不來別人的憐憫的，她要主動去抓住一切活下來的機會，她想活。

之後的幾年，她的小弟從五六人，增長到十幾人，中間有些小孩餓死了被打死了，最早和她一起的小弟只剩兩個了。

她帶着他們搶過不少人，但他們沒有吃過兩腳羊，就是人肉，他們這些小孩之前都是那些大人的狩獵目標，冥冥中她知道如果她真的吃了兩腳羊，那就再也回不去了。

天有不測風雲，她們遇上了關外的土匪，那些人一路從關外過來攻城掠地，如入無人之境，守城的士兵一看見他們都嚇得四散逃跑。

那些土匪把他們抓住，讓他們做馬前卒，就是在他們攻城的時候，用長槍指着他們，讓他們在前面做炮灰。

他們根本逃不出去，跟他們關在一起的都是這些土匪隨手抓的流民，這些土匪根本不給他們吃的，餓死算了，反正到處都是流民，死了再去抓，而且他們基本都是攻城之前抓的，少吃幾頓根本餓不死。

而她們比較不幸，被抓住之前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現在他們一群流民被趕着往下個城鎮走。

「好渴，好餓。」

萬大妞一步一挪地往前走，太陽還是一如既往的大，炙烤着大地。

他們這麼一群人有老有少，其中甚至還有個漂亮的小姐，那些土匪叫她蓮小姐。

她聽別人說她是個**，但蓮小姐和她娘不一樣，她長得漂亮，渾身香香的。

別人說她之前是被搶過來給那群土匪玩弄的，只是後來被一個土匪頭頭看上了，就一直跟着那個土匪頭頭，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這裡，有人說是那個土匪頭頭死了，也有人說是那個土匪頭頭攻打別的城了，和他不和的首領故意想弄死這個**。

蓮小姐長得嬌滴滴，體力也不好，走路也不快，只是驅趕他們的土匪可能有顧忌，也沒怎麼催促她。

他們這些流民跟着沾了光，能晚一會兒死誰願意早死呢，哪怕又累又餓，但活着總比死了強。

蓮小姐自己走不動，還要一直照顧旁邊的老人和孩子，萬大妞也在這位小姐的照顧之列，蓮小姐拿出自己帶的水囊給他們喝，一路上還邊走邊唱歌給他們這些流民鼓勁。

萬大妞不知道啥是吐槽，但還是忍不住在心裏嘀咕，蓮小姐長得漂亮有啥用，居然腦子有問題，誰有功夫聽她唱歌，馬上都要死了。

她和那群流民一樣擠在這個小姐身邊，抬頭露出渴盼的眼神。

但很快，她發現還有比她更會演的，她手底下的一個小弟甚至露出一副被她的歌聲感動了的樣子，滿含熱淚，還哽咽着說，「我想我娘了」。

她看着自己手下那副鬼樣子，瞪了他一眼，鬼知道她這個小弟的娘生他的時候就難產死了。

但這招是真有用，蓮小姐看着那個男孩立刻露出憐憫的神情，從隨身攜帶的包袱里拿出半個白饅頭給他。

那小弟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收下了饅頭，還得意的朝萬大妞擠擠眼，然後三兩口將饅頭吞下肚。

他們這些流民都習慣了不屯糧，有了東西趕緊吃掉，要不然不定啥時候被人搶了去。

他們一行人走得再慢，也很快到了下個城牆，他們被驅趕着往前。

萬大妞一邊走一邊默默往蓮小姐身邊蹭，這些士兵既然都有意無意照顧蓮小姐，跟在她身邊或許可以蹭點好處也說不定。

他們一步一步往城門口走，剛走到弓箭的射程內，便有幾隻羽箭警告一般落下。

他們隊伍的流民都被嚇破了膽，不敢往前，甚至有四散逃跑的趨勢，但後面的土匪應該已經見多了這個場面，一點不慌，一槍刺死個流民，殺雞儆猴，場面一下子被控制住，然後他們就被繼續逼迫着向前。

萬大妞轉頭看了看那個被刺死在地的人，什麼憐憫的情緒她是不會有的，馬上自己也要成為這幅樣子了，她一步一蹭地跟着流民向前走。

忽然她感覺旁邊的蓮小姐往後退去，來不及多想，她一把抓住蓮小姐的衣袖，她被帶的趔趄着往後退。

等她站定，發現他們已經離開流民的位置，出現在那群土匪中間，她往後望去，只見後面的土匪有好幾百，烏壓壓一片。

前面的流民也騷動了一下，又被那些土匪鎮壓住。

萬大妞心裏慶幸，跟着蓮小姐果然有肉吃。

她正得意着，誰知道斜刺里一道陰影向她襲來，她嚇得趕忙向旁邊滾去，避過面門和身體要害，那道鞭影最終落在了她的後背，貫穿後背帶到小腿，疼的她冷汗直流，但也不敢出聲，只恨恨瞪向那個出手的土匪。

那個土匪看着她狼崽子似的的眼神也不在乎，只是用鞭子指着萬大妞，呵斥道：「前面去，膽子不小」。

萬大妞此刻心裏恨不得弄死這個土匪，最終還是低下頭努力擠出兩泡眼淚，趕忙抱住蓮小姐的腿，小聲地啜泣着叫「姐姐，姐姐，你幫幫我，我不想死」。

蓮小姐果然又心軟地對那土匪說：「啟明，你們既然不打算讓我去送死，再放過一個小孩子又有什麼關係，這個小孩以後就跟着我吧。況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