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渴，好餓。」

萬大妞一步一挪地往前走，太陽還是一如既往的大，炙烤着大地。

她感覺自己要被烤化了，她已經整整兩天水米未進了，她要撐不住了。

她一直覺得自己來到這世上就是來受苦的，從出生起到現在，她每天的感覺就是餓，從來沒有吃過飽飯，她的大腦沒有空閑思考，每天充斥在大腦里的只有飢餓，想吃東西。

萬大妞今年12歲，長相可以說是醜陋，右臉上有一大塊紅色的胎記，看着像被人打了一巴掌，她出生在大越朝北方的一個小村莊，叫孩兒村。

說是孩兒村，但她們村根本沒有幾個孩子，她是她們村唯一的女孩子，剩下的都是男孩。

她知道生下女孩的人家大多都把女孩溺死了，要不是她哥是個殘疾，小時候在壩子上摔斷了一條腿，他爹娘想讓她照顧她哥，也不可能留下她。

她知道那是窮的，她們村裡的人大多都是佃戶，只有村長有兩畝旱地，辛辛苦苦種一年地，一多半都拿來交地租了。

村長也沒比別人好到哪裡去，不用交地租，但是要交田稅，朝廷的稅賦一年一變，誰也不知道每年要交多少稅，年成不好的時候，甚至還不如他們這些佃農。

他們不管多麼賣力幹活，每年剩下的糧食似乎永遠只有那麼些，吃不飽餓不死。

懷了就生，生了女孩就溺死，生了男孩就留着，畢竟男人的體力比女人好，能幹活，能養活自己，但時間長了他們村沒女人就都是光棍，太窮了太苦了，根本沒女人願意嫁到她們村，更沒有孩子。

她哥腿沒斷之前，她們家在村裡也算過的不錯，雖然也是吃不飽，但逢年過節、收糧的時候好歹能混頓飽飯。

她爺爺是屠戶，據說以前朝廷稅賦沒這麼重，世道沒這麼艱難，他爹小時候是過過幾天好日子的，因此也長得高高壯壯，幹活賣力，她娘也是幹活的一把好手。

但自從他哥斷了腿，她又出生了，她們家的日子就越來越難了。

村裡人都勸她爹娘把她和她哥賣了再生個，說是賣其實就是丟了，這世道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但她爹娘一直不肯，他哥比她大三歲，斷腿的時候她爹娘已經養了三年，捨不得。那時候她又剛好出生，她爹娘就一咬牙把他們都留下了，想着兄妹倆有個幫襯，在這個世道好好活下去。

她兩三歲能走路開始，就跟着她娘後面掃地餵雞，慢慢的開始洗衣服做飯，她稍微能幹點活以後，她爹娘就又多賃了兩畝地，她娘也當個男人使，整日里都在地里幹活，她爹更不用說，年紀輕輕腰都累彎了。

她那時候覺得日子已經夠苦了。

她整日里在家幹活，照顧她哥。

在家裡她最喜歡的就是她哥，她哥從來不會像她爹娘一樣罵她，也不嫌棄她長得丑，還會把自己的飯省下來偷偷給她。

每日他們兩人在家，她哥腿腳不便，幹不了農活，就編些竹筐，幫她擇菜，身體狀況好一點就拄着拐杖出來幫她餵雞。

她白天從來不出門，小時候她很愛出去，出去了村裡的小孩就欺負她，她是村裡唯一的女孩子，她哥又是個瘸子，她自己又長得難看，他們最愛追着她拽他頭髮，用石頭砸她，罵她醜八怪。

那是她最初對於自己外貌的認知，小小年紀的她知道了自己這樣是很醜的，因為醜陋，沒有人願意陪她玩，所有人都討厭她，她就覺得丑真是一件不好的事。

但在她們村，丑不醜的其實也無所謂了，大家每天忙於生計，一個醜女最多成為她們飯桌上的就飯菜，讓那些粗面窩頭不那麼難以下咽而已。

她以前每天回去衣服髒了，她娘就罵她打她，慢慢的她就不出門了。

她本來以為她會一直這樣過下去長大，然後找個男人嫁了，再跟她娘一樣，一輩子勞勞碌碌地過。

誰知道她6歲的時候，她們這裡鬧蝗災，天大旱，田裡顆粒無收。

以前即使年成不好，好歹還能活，那一年是真的啥也沒了，主家還逼着交地租，本來都等着新糧救命呢，結果蝗蟲過境就啥也沒有了，天還旱，河裡的水都幹了，連水都沒得喝。

更慘的是她們西北這一片基本都絕收了，到處都是流民。

她們一家是真沒活路了，她爹背着她哥，她們一家跟着村裡的人隨着流民往南走，一路上遇見官府施粥的就過去討碗喝，走在路上看見野菜一群人上去一頓哄搶。

剛開始的時候她爹娘還顧着她哥，後來實在是餓的走不動了，她哥自己不好走，她娘就做主把她哥丟在了路過的一個小城門口。

這些城鎮是根本不接收流民，最多在城門口施粥，她娘也是沒法子了，帶着她哥一家人都活不下去了。

她現在還記得她哥當時眼睛通紅，但沒有哭，九歲的男孩子坐在城門口的黃土地上一聲不吭。

那天她拽着她哥的衣袖哭着不肯走，最後被她爹硬生生拽着走了。

她知道她哥不可能活了，但有時候她又想那時候死了也好，因為之後的日子更加艱難。

往後的幾年裡連年大旱，流民也越來越多，到處都是燒殺搶掠，還有各路農民組成的起義軍也是搶了城就一頓奸淫擄掠。

在外面她爹娘也不敢再讓人知道她是個女孩子，反正她長得黑瘦黑瘦，臉上還有一塊胎記，看着也沒有一點女孩子的樣子。

記得有一次路過一個富裕點的城鎮，有一輛馬車經過，這個年月能坐得起馬車的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她們這些流民都一擁而上想去討口吃的。

那是個大戶人家的姑娘，穿着漂亮的裙子，還拿出自己帶的乾糧分給大家。

這一分可不得了，人們更不讓她走了，她也跟着拽着那姑娘的衣袖，想讓她給口水喝，太渴了，太餓了。

看着那個姑娘穿着富貴，她更是不肯放手。

後面的流民越來越多，大家都開始衝上馬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