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隰有荷華,穿成始皇的女兒》[隰有荷華,穿成始皇的女兒] - 第一章 一眼萬年(2)

就這樣真真切切地面對面了。
她甚至可以觸碰他。
真實地觸碰。
他是她的祖先,她如今可以對他說話,她感到一種無與倫比的幸福。
可她明白啊,他並沒有留下後人。
如果不早早離開,她的下場會慘不忍睹。
嬴政擱下手上的竹簡,輕輕問,「怎麼了?」忽然他竟笑了起來,「不會怪寡人這麼早讓你回宮了吧?」
許梔沒忍住,用了現代人經典打招呼的方式,「您,您好啊。」她吐出來的聲音和腔調,讓她自己都聽不懂。
嬴政沒理解過來。
許梔管不了那麼多,她研究他十年,對他在史書上所有能尋到軌跡的一切都熟悉。
可她從未見過他。
她從未聽過他的聲音。
模糊不清的畫像完全與眼前這個人無法重疊。
她就跑了過去,跨越幾千年的幾步路。
她忽略了她此時六歲孩童的身高,嬴政就算坐着也比她高了太多。
她一把投進了嬴政的懷裡。
她明白眼前自己這樣的觸碰,若將他擬作文物,她可是「犯罪」。
溫熱從真實的軀體傳來,她埋進他的懷中,捏緊了他的衣袖,靜默着,像後人虔誠崇拜,又像了解了他後來空前絕後和悲涼交雜,還有刻骨銘心的激動。
她忍不住哭了。
嬴政沒料到她的舉動,摸摸她的頭頂,許梔被他輕易地抱了起來。
她睜大眼睛,細細注視他的面容。
許梔覺得自己接受不了這種年齡落差,她為什麼會以這樣的身份,卻是這樣的靈魂看見年僅二十九歲的嬴政。
嬴政單手抱着她將要站起來,她趕緊摟住了他的脖子。
嬴政偏過頭來,慈愛的目光令許梔心上一震。
她看到自己稚嫩的雙手,她定神,緊張而怯怯地用着雅言和秦國的方言喊了兩聲「父王。」
嬴政笑着。
那是一雙怎樣的瞳孔,慈愛與堅毅難掩疏離。
這一刻,她感覺到認祖歸宗般的使命認同。
嬴政當她是不想回去,溫言道:「寡人就是太慣着你了,回宮要聽話。」
「好。」她答得很快。
六歲的荷華公主沒有跟她說自己的記憶,也沒有存在兩個意識寄身。
她想不管她在不在,她會和她一起為她的父親——在他終生不近六國之人時,在他被天下人刺殺之時,為他帶來她所能及的溫良的愛。
她笑了起來,閃着一雙和父親一模一樣的眼瞳。
回到宮中,她剎那之間明白了許多。
原來她的母親就是那位從鄭國來的公主,她有着絕世的美貌和令人心醉的歌喉,她愛唱山有扶蘇,所以她立刻明白她還有一位兄長,名喚扶蘇。
公子扶蘇。
當許梔看見母親看見她的眼神時,她就打心底明白了,她憎惡他們。
一個猜也不用猜的故事。
她是鄭國派到秦國的囚徒,母親會在夜晚悵然若失望着月亮,青絲如瀑下是她啜泣的面容。鄭妃在來秦之前就有心上人,她不愛嬴政,與此同時,秦國正日日圖謀如何滅掉她的母國。她恨不能殺了嬴政,卻給他生下了兩個孩子,這樣用仇恨孕育而生的兩個孩子,她怎麼能不恨。
嬴政呢,從小寄人籬下,顛沛流離的童年和悲慘的家庭關係令他似乎再不相信任何人。
孤僻與霸道讓他們的關係就像拉鋸子的人和木頭對峙。他想得到她,佔有她,卻從來不肯主動看看她的心。
荷華的兄長極為優秀和睿智,他似乎是想彌合這樣的關係,在同樣高壓而無愛的情況下,扶蘇走了條與他父親截然相反的救贖之路。
許梔用置身事外的理智看清了這一點,忍不住哀慟,她知道自己無法遏止他們命運末期的頹勢。
她的出生並沒有緩解這樣的矛盾,反倒加深了母親對他們的厭惡。
或許正是這樣的折磨,嬴荷華逃避起來,而她的靈魂遁入了她的身體。
現在一切都是當時。
王朝輝煌的前夕,她可鄙地運用了她的記憶堅定不移地選擇看見了一個又一個自認為史筆般正確的決定。
如風如磨的男子。
絕代風華的謀士。
在咸陽宮中奔跑,陽光照在她身上,她決定要找一個人,冷靜理智在孩子身上十分突兀。
苦尋多日,沒有音訊。
趙高在哪裡?
這時,她的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
「公,公主,聽說您在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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