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讓他靠坐在床頭。

在晃動的燭火里，方小番盯着眼前這張陌生的臉龐，杏眼菱唇懸膽鼻，五官比自己那年輕時號稱靚絕六條街的母親還要精緻。

可惜眼眶發青臉色蠟黃，珍珠蒙塵黯然失色。

婦人將方小番扶好後，轉身從竹籃里拿出一個小罈子，彎腰遞到他的唇邊。

壇口碰到嘴唇的粗糙觸感，是實實在在的。

方小番雖心懷戒備，但還是在本能的驅使下，微微張嘴，抿了一下壇口的液體，確定是清水後，咕嘟咕嘟的喝了幾大口，才稍稍緩解了喉嚨的乾涸。

婦人又從竹籃中拿出一個淺褐色的大饅頭，這次坐在方小番的身前，用手掰了一小塊，送到他的嘴邊。

方小番垂眼看着那捏着饅頭的指頭，浮腫粗糙，還立着幾根倒刺。

萬幸指甲修剪得很整齊，甲縫裡也算乾淨。

婦人見方小番咬過那塊饅頭後，收回手，也抽離了一直在他臉上巡視的眼神，看向他腦袋後方的牆壁。

「過了今晚，明天你就能出去了。」婦人突然開口道。

正垂頭機械式嚼着饅頭，並試圖理性分析現狀的方小番猛地抬起頭。

婦人的眼神再次回到他的臉上，盯着他的眼睛。

「娘知道你心中有怨，怨娘17年里沒怎麼管過你，娘也知道你到了想成親的年紀，但那些姑娘不是我們這種人能肖想的，你在這裡這麼久了，還不明白嗎？」

婦人又掰了一塊饅頭遞給方小番。

「小fan，娘也不希望你如娘這般孤獨一輩子，但在這個地方，又能找到什麼好姑娘呢？會接近我們的，只會是懷着目的……」

「這個地方？」方小番低聲重複道，他害怕婦人生疑，趕緊閉嘴。

婦人伸手撫摸了一下方小番額角的血痂。

帶着繭子的指尖觸碰到皮膚的那一刻，方小番本能的想躲，但還是生生忍住了，他一直低垂着眸子，遮掩住眼中翻滾的情緒。

托家裡那位愛追偶像劇、穿越劇的小妹的福，他似乎摸到了真相的門框。

「你安心養傷吧，其他的等好了再說，娘會幫你處理好的。」

婦人沒有回答方小番的問題，站起身將水罈子和剩下的大半個饅頭放到床邊的矮几上，提起空竹藍，轉身準備離開。

方小番在心裏瘋狂地咆哮，『別走呀，大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呀！你不能就這樣把我扔在這裡呀！會死人的呀！』，臉上依舊保持獃滯狀。

經過燭火時，婦人停頓了一下，回頭深深地看着方小番。

就在方小番被她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的時候，她返身抱住了他，在他耳邊輕聲說：

「小fan，娘對不起你……」

方小番微微扭動了一下身體，婦人立刻鬆開抱着他的手，側過臉用袖角拭了拭眼睛，說：

「等下我將燈火滅了，畢竟三天禁閉之期限還沒到，你再忍耐一下吧，免得到時落人口舌，也連累了雲媽媽。」

她吹滅蠟燭後，繼續交代，「娘明天再來看你，如果有什麼事，可以喊莫伯幫忙，他一直守在門外。」

方小番目送婦人離開，看着她經過木門時朝一旁點了點頭，也看着屋內唯一的光亮隨着木門的合攏而一點點消失。

在門板閉合前，他看到一張深色的、布滿褶皺的老臉，朝他望了一眼，目光空洞得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