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小卒》[我是一個小卒] - 第21章 日暮過後便是月夜

直到臨近黃昏,吳亙方勉強醒了過來,揉了揉有些發木的腦袋,突然想起,還未給水從月安排房間歇息。
急匆匆走出屋門,又轉頭愣住。只記的意識消失前,自己是倒在院中桌上,何人將自己送回了屋中?老莫,不可能,寶象,得了吧。
轉頭四下尋找水從月,卻不見其蹤跡。正疑惑間,忽然心有所感,抬頭向烽燧望去。
暮色四合,一抹夕陽仍停留在地平線,余暉返照山光,竟然是說不出的妖嬈綺麗。清月如勾,卻是早早掛在了黛青色的天空。
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斜坐在灰青色的烽燧磚牆上,側臉望向曠野,一條腿兀自愜意放在牆頭,就著夕景一口口小酌。
磚青、暮薄、霞綺,孤人、獨燧、遠山,倒似丹青大家潑墨於天地,點墨之間,竟成如此絕美之作。
吳亙慢慢走了上去,坐在這個驚才風逸的男子對面。
「水兄弟想來也是富貴之家,為何卻單人獨馬行走諸國。」吳亙斟酌著語句,小心的探查著男子底細。
「找路。」水從月喝下一口酒,淡淡回了兩字。
「什麽路。」吳亙有些摸不著頭腦,能走國穿郡,行走萬裏之人,能找不着路,那此路就非彼路了。
「你可知,在這個世界上,有凡人和異人之說。」水從月悠悠問道。
「倒是聽過一些,只是不明究裏。」吳亙實話實話。自從經過往生路後,自然也知道世間有些人,與凡人是不同的。
「異人中又身具各種異稟。有獸人,身具妖獸血脈,可幻化獸形。有武者,錘鍊人身天地,以力證道。
有練氣士,可吐納天氣靈氣,出離凡俗。有知者,重在修鍊神魂,破虛妄,明真我。還有一些人天生身具異能,可操水控火等。如此多的路,你說我又當走哪條呢。」水從月將頭轉了過來,眼神迷離。
吳亙此時才知道,世上的路原來有這麽多條,怪不得寶象能生出四臂,「不可以多路並驅嗎?」
「可以,很多異人多是並修諸藝,只是有所側重罷了。」
吳亙站了起來,站在女牆邊看着落日沉淪,忽然轉頭問道,「如此多的路,難不成人人可走。」
「若是如此也就罷了,無論哪條路都需要一個資質。
練氣的需能感氣納氣,天人則是祖宗賞飯,獸人則是天賦血脈,倒是武者門檻低些,可是臻入化境,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的人超凡脫俗、貴不可言,而且壽命又遠較常人來的長,把持資源、萌陰子孫弟子。如此一來,如滾雪球一般,成了一股不可動搖的勢力,誰還能撼動其地位。
就如世俗士族一般,勾聯交接,姻親往來,庶民如想突破其桎梏,何其難也。
我之所以行走各地,就是想能不能找到一條凡人皆可上進之路,最起碼,讓庶民有一條攀山小徑也行。」
吳亙聽完水從月的一番說法,表面平靜,內心卻已是波瀾萬丈。是啊,自己此次走往生路,可謂一步一險,僥倖得了個中人丁籍。再往上走,其難度可想而知。
而且,中人、貴人中也分三六九等,上等的看不起中等的,中等的又會折辱下等的,壁壘森嚴,貴賤分明。
但凡是人,權力一事,是最為自私的,誰願意分潤於他人。所以,那些處於高位的,勢必會處處打壓低位之人,收束躍遷通道。
天地間的資源如一塊餅,多劃給別人一分則自己少一分。正如水從月所說,一旦掌控了資源,誰又會捨得讓出。
世俗還好說些,若是水從月口中的那些異人,修行之人,所需更大,這些資源何處而來,還不是從庶人身上搜刮。
想到此,吳亙看了一眼水從月,沉聲道:「那水兄弟如今準備行走於哪條路呢。」
水從月伸了一個懶腰,鳳眼微眯,「家中讓我練氣,可我偏偏喜歡武道一途。
朱卷國多盛行練氣之術,武道式微,方才來到以武立國的趙國,四下尋找武道高人切磋。可是行走越久,卻越是迷惘。趙國武學也在漸漸衰落,難不成世上武道終將落寞。你說,我當走哪條路。」
「嗬嗬。路在心中,隨心而已。」吳亙有些感慨,所謂的路,不過是選擇而已。
「在心中嗎。」水從月喃喃自語,轉頭看着落日沉入地平線。忽然一道光亮從地平線下射出,如迴光返照一般。光亮消失,原本有些慘白的弦月,變的金黃起來。
目睹此景,水從月有些迷惘的眼神忽然清亮了些,「吳亙,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很久以前,練氣之途方是修行主流,練氣幾乎是修行的代名詞。
可是不知因着何故,練氣一途突然衰落,眾多修士絕跡。沒人知道此中緣由,多少修行世家、門派苦苦求索。倒是有一條公論多為人所認可,與那幽夜晦霧有關。
這些年,練氣一途又再度興盛起來。在我朱卷國,最大的修行門派,其實正是那皇家。不過我想,此時練氣興起,正如方才落日余暉,璀璨過後,便是月夜。
所以,我心中已定,從武道,為天下庶人趟一條路出來。縱然前途艱難,粉身碎骨,亦是我心中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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