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我妻薄情] - 讀眼術

「老先生不要動。」程丹若夾出斷牙,又拿出棉布,撕成一指寬的布條,拔下頭上的銀簪,纏於頂端,「我要用火燒一下傷口,興許有些疼,你忍一忍。」
晏鴻之大驚失色:「用火燒?」
「這能分解部分毒素。」她道,「準備好了嗎?」
晏鴻之滿頭大汗:「姑娘不用草藥嗎?」
「有半邊蓮,一會兒煎了沖洗傷處。」程丹若瞧他頭髮已白,不由緩下口氣,「這樣吧,若老先生忍得住,我便讓您見識一下仙法。」
晏鴻之果然起了興趣:「仙法?」
她道:「想看嗎?」
晏鴻之沉吟片刻,強打起精神:「老朽活了這麽多年,還未見識過真的仙法,自不可錯過。」
程丹若抿唇一笑,點火輕灼傷口。
晏鴻之疼得直抽氣,卻發現沒想像中那麽疼,傷口處仍然以熱脹為主。
程丹若只是輕輕燎過,高溫分解一下殘存的毒素而已。她解開止血的帶子,吩咐白芷:「你回去取半邊蓮三兩,煎好拿來,記得把藥渣包好。」
白芷擔憂地看着她,卻不敢違逆:「是。」
程丹若道:「麻煩你們叫位小師傅陪她同去。」
謝玄英看向自家小廝:「柏木。」
「姑娘隨我來。」柏木輕步上前引路。門外,小和尚還守在那裏:「兩位施主可有什麽吩咐?」
白芷道:「我去取葯,這裏可有煎藥的地方?」
小和尚馬上道:「隔壁的廂房有茶爐。」
「小師傅,勞煩你陪這位姑娘回去取葯,我來燒爐。」柏木安排得條理分明,「除此之外,可還需要什麽東西?」
白芷道:「燒開熱水,一應碗筷須用滾水燙煮一炷香。」
三人匆忙分配了差事,各自忙碌。
屋內,程丹若卻騰出空來,一面關注病人的情況,一面履行諾言,給老人家變戲法。
她思忖片刻,拿起茶几上擺的兩部經書:「《楞嚴經》和《無量壽經》,這是寺中的經書吧?」隨意翻動幾頁,笑了,「字跡印刷得很是清晰,就用這個吧。」
晏鴻之有點頭暈眼花,但興緻不減:「姑娘要使什麽仙法?」
「讀眼術。」程丹若道,「你所見之物,即我所見,您想看嗎?」
晏鴻之道:「自然,如何使來?」
程丹若道:「太複雜的場景,言辭難及十分之一,就用這兩本書,字終歸是定型之物。」
她左手拿着《楞嚴經》,右手舉著《無量壽經》,笑問:「這兩本書,老先生要用哪一本?」
晏鴻之沉吟少時,隨手指向《無量壽經》。
程丹若將《無量壽經》遞給他:「那請您收好這個,一會兒要用,現在,我將隨意翻動此書,您什麽時候說停下,我就停下。」
她開始隨意翻動《楞嚴經》,紙張在素白的指尖來回翻動,彷彿蝴蝶。
謝玄英打心眼裏不信什麽仙法,認定她裝神弄鬼,故雖不言語,眼睛卻牢牢定在她的手上,看看她搞什麽鬼。
晏鴻之卻是另一幅心態,固然不信,卻樂得參與,配合得叫停:「停。」
程丹若立即停下,展開書頁:「我瞧瞧,是三十六頁。」她在書籍中間的位置指了一指,甚至轉向謝玄英,給他瞧了一眼,而後放下,對晏鴻之道,「請您把手上的書翻到第三十六頁,不要叫我瞧見,我也絕不沾手。」
為表清白,她甚至離座走遠了幾步,背對兩人。
晏鴻之年紀大了,有點老花,燭光昏昏,實在看不清楚,道:「我叫弟子替我瞧一瞧,無礙吧。」
「無礙,我還未開始讀呢。」程丹若笑答。
謝玄英便翻到第三十六頁。
「然後呢?」晏鴻之問。
「請看向這一頁第一行起始的字,至少……」她想想,笑道,「我學藝不精,至少五息的時間吧。」
謝玄英盯住那個字,左看右看,都沒發現什麽奇特之處。
「好了。」他說。
「把書合上,不要讓我看見。」她道。
謝玄英立即合上書,壓平頁角。
程丹若轉過身,重新坐回到床邊的圓凳上,慎重道:「我要開始讀了,請盡量不要說話,免得我分心。」
謝玄英心道:故弄玄虛。但不吭聲,等着她露出破綻。
程丹若果然為難:「請把臉對着我,我看不見眼睛,怎麽讀的出來?」
謝玄英勉為其難地轉過臉,還是不看她,只用餘光掃過去。
這是個面容秀氣的姑娘,膚色白皙,眸光有神,明明是及笄少女,神態中卻不見羞澀與嬌憨,反倒有一股濃濃的倦意。
他怔住,倏而記起她是被半夜叫醒,又忙碌了半個時辰,自然是要疲憊的。
還是不要戳穿她了。他想,人家姑娘討生活不易,耍個戲法也是謀生,記得多給她些診金才好。
「似乎是個很圓滿的字呢。」她開口了,語調輕柔,「沒有明顯的缺口。」
晏鴻之挑眉看向弟子,正好捕捉到他一閃而逝的走神。他心中詫異,臉上卻不動聲色:「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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