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孤鴻》[天涯孤鴻] - 第一卷 前程往事 第二十一章 詭異樹林

那道長捋一捋鬍鬚,眉目含笑,幽幽說道:「恭喜施主,你抽到的是一枚喜簽。」他略一思索,沉吟著道「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羅香雪禁不住心中一動,喜上眉梢,她臉上一熱,玉面上猛然泛起一抹紅霞,羞澀的眨動着眼睛,微微低下了頭。
她不好意思的輕聲問道:「道長有什麽話就請直說吧!」
道長目光深遂,眯縫着眼看了看案上的竹籤,眉頭擰得像一排乾癟的蚯蚓,片刻間,眉目舒展,微笑道:「施主本是女流之輩,卻為何女扮男裝?」
羅香雪聞言,心中猛一震驚,咚咚直跳,臉上紅的更厲害了,心想:「我是女兒身,原來早就被他看穿了!唉,這也難怪,連花不凡一介村夫都沒能瞞過,又怎能瞞得了這些聰明的江湖人!看來,不止是這道長看出來,對面那兩位想必也已看出來了。」
心念至此,也漸漸釋懷,不再表現出慌亂尷尬的模樣。
她頓了頓,正色道:「道長果然好眼力!我那麽謹慎小心,不想還是被道長識破,卻不知,道長是何時看出來的?」
那道長目光閃動,哈哈一笑,道:「自羅施主來到觀上時,貧道就已經看出來了。」
「啊?」她忍不住驚呼出聲。
隨即,又笑了笑,嘆了口氣,說道:「我這點小伎倆怎能瞞得過道長的火眼金睛!」說著,目光瞟向對面鍾漢傑和李小倩兩人。
那兩人雖覺突兀,但看起來神色正常,並沒有顯露出驚異之色。彷彿他們也是早就發現了這個狀況,只是不便當面揭穿罷了。也許他們並沒有興趣理會這樣的閑事而已。
在他們心中,只在乎眼前這道長究竟是不是殺害大伯的兇手?他們的目的,只是想摸清楚這道長的真實身份,查明當年大伯慘死的真相!
他們遲遲未動手,也是因為還不能確定對方的真實身份!
可那樁慘案畢竟是發生在十年之前,時間久遠,也並沒有留下什麽有力的線索。
那個時候,李小倩年歲尚小,對這個事情的記憶並不太多。唯有的記憶,便是當年大伯遇害之後,她親眼目睹了一大幫人抬着大伯的屍首,運回老家安葬。
她見到大伯的屍首被一張白布遮蓋著,當爹爹伸出顫抖的手揭開白布的那一瞬間。
眼前呈現出的慘烈一幕,嚇得她幾乎不敢直視:大伯的嘴角流滿了血汙,雙眼圓睜,眼球突出,半張著嘴,面上全是痛苦而驚訝的表情。
他的致命傷是在胸背上,一柄鋒利的短劍自他後背刺入,胸前穿出,劍鋒盡沒,直透胸背,只留下劍柄在外面。
兇手定然是早有預謀,趁大伯毫無防備之下,從身後一劍刺出,洞穿心臟,一擊致命!
大伯死不瞑目,死狀甚是慘烈,令人不忍卒睹。
他的妻室子眷見到他慘死之狀,當場嚎哭得呼天搶地,妻子劉氏更是哭得肝腸寸斷,悲痛欲絕,由於悲傷過度,當即暈厥過去……
這是在她八歲時見到的情景,眾親朋好友聚在一起,在大伯下葬之時,前來見他最後一眼,送他最後一程……
今天來到這裏,為了追查兇手的真實身份,眼前這個道長,便是被爹爹懷疑的「殺人兇手」。
令她情不自禁回憶起當年看到的那慘烈一幕,她的心不由得一陣顫慄,悲傷憤怒仇恨各種情緒一齊湧上心頭。
想起小時候,大伯大娘對她的疼愛,她便忍不住悲從中來,尤其是大伯,待她更是視如己出,對她的疼愛比起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每每意念至此,她更是對那逃之夭夭的兇手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有朝一日能尋得他的行蹤,抽他的皮剝他的筋,將他碎屍萬段!
而無奈,這十年來,卻一直未能發現那兇手的下落。
直到前一陣子,她經過爹爹的書房時,無意中聽到裏面傳出爹爹和娘親的說話聲。
她頓覺納悶,這大白天的,他們關上房門,在裏面談論著什麽?
她隨即好奇的將耳朵貼在門縫邊偷聽,雖然房門緊閉,但還是依稀能聽到一些他們談話的內容。
這樣秘密的事,他們自是不想讓旁人聽到,即便是對自己的兒子和女兒也是諱莫如深。
可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們躲在房間裏的對話,還是被自己的女兒聽見了。
直到他突然察覺到門外有異樣,慌張的打開房門,才發現原來是自己的女兒站在門外。
他已知道這個事情已瞞不住,便一五一十的將發現仇家行蹤的經過告訴了她。並再三叮囑她,這個事情還需從長計議,千萬不可泄露出去,切不可憑一時衝動,莽撞行事打草驚蛇。
此時,夜已深沉,星光已逐漸隱沒,明月飄移,躲入一片烏雲裏。
道長依次為眾人卜卦解簽,答疑解惑,眾人聽得已有些昏昏然,花不凡坐在那裏眼皮沉重,聽著聽著,彷彿已有些呆了,又像是已經睡着。
羅香雪也不時打着哈欠,偶爾點了點頭,傾聽著道長的高談闊論,應付似的露出笑容。
鍾漢傑自始至終都顯得異常沉着冷靜,雖然也已有了些許困意,但頭腦卻十分清醒。看似表面平靜,內心卻泛起了一絲絲波瀾:看這道長面目慈祥,言語和藹,卻不像是大奸大惡之人。莫不是伯父認錯了人?還是他故作姿態,隱藏得太深?
經過他的觀察揣摩,卻是不曾發現什麽有用的線索,心裏禁不住納悶起來。
李小倩心裏也是翻江倒海:「爹爹說,這道長便是殺害大伯的兇手,可如何才能查明他的身份呢?爹爹再三告誡我,莫要衝動行事,弄不好反倒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讓仇人心生戒備望風而逃。如果真是這樣,我和鍾哥此番莽撞前來,豈不是要壞了大事?要是讓爹爹知道,我們已來到飛仙觀,他定是要生我們的氣了。唉,這可如何是好?」
她定定的望着那道長,不時又瞅瞅坐在對面的羅香雪和花不凡,她的心裏惴惴不安,糾結得像一團亂麻,理也理不清。
她甚至已有些後悔,將這件事告訴了鍾哥,讓他陪着自己一起犯傻。
此刻,心裏忽然想起,爹爹對自己的叮囑,千萬不能呈匹夫之勇,意氣用事。可現在來都來了,說什麽都已經晚了。
道長見眾人聽得已是心不在焉,昏昏欲睡,自己便也沒有興緻再講下去。
正欲轉頭吩咐兩個童子,但見他們也是目光渾濁,神情呆滯,忍不住心下一嘆,搖了搖頭,對眾人說道:「諸位,時辰已晚,不如早些休息罷?」
那兩個童子迷迷糊糊的聽他這麽一說,猛地打了一個激靈,方才醒過神來,隨即安排眾人入客房歇下。
羅香雪和李小倩安置在一個內間,鍾漢傑和花不凡則安置在另外一間。
這樣的安排,雖然大家都感到有些別扭,但這畢竟不是在自己家裏,只能聽從主人安排,湊合著住下了。
然而彼此間並不熟悉,共住一室難免有些尷尬,尤其是花不凡,只是一介膽小怕事的村夫,卻莫名其妙的和一個陌生的江湖男人待在一個房間裏,他心裏驟然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恐慌,並且方才見他說話怪異,更是對他心生忌憚。
他們住的是一間偏隅的客房,地處後院的角落裏。
客房裏陳設簡陋,窗下除了放置兩張簡易的木板硬床外,便是在背牆下設有一個神龕,供奉著道家先賢,面前香火繚繞。
房裏四面內牆上,繪有各種色彩斑斕奇形怪狀的圖案,像群魔亂舞,面目猙獰。
花不凡躺在床榻上,猛地瞥見那些恐怖的圖案,頓時驚嚇莫名,臉色煞白,心裏咚咚直跳,興許是從沒看到過如此詭異的畫面,嚇得他慌忙閉上眼睛,身體因為緊張而變得僵硬。
但剛一閉眼,腦海裏卻滿是那些圖案,那些凶神惡煞般的影像在眼前飛舞,越是緊閉雙眼刻意避開,又越是忍不住睜開眼。
猛然一睜眼看到那些圖案,剎那間如遭電擊,慌忙撤回目光,心中一陣哆嗦,口中念叨出聲:「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這樣一念叨,彷彿心裏就沒那麽害怕了。
睡在另一床榻上的鍾漢傑,本已犯困得厲害,躺在床上剛欲睡着,卻突然聽見花不凡正碎碎念叨,彷彿是中邪了一般,不覺心下詫異,心道:「他怎麽了,難道中邪了不成?」
透過黑暗中微弱的火光看着他,只見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身體還在微微顫抖。心中更加納悶:「他不會是生病了吧?」
他隨即開口問道:「花兄,你怎麽了?」他坐起身來,表情凝重的望着他。
花不凡聲音顫抖著說道:「鍾少俠,我……我沒什麽,只是住在這道觀裏,有些不習慣。」他吶吶著「我是不是打擾到你睡覺了,唉,實在不好意思!請鍾少俠莫要責怪!」
他依然不敢轉過頭來,側躺着身體,將頭埋進被子裏。身體在被子裏一陣抖動,那情形看起來甚是滑稽。
他可不願讓鍾漢傑知道,自己是因為看到那些詭異的圖案而害怕。若是讓他知道了,自己一個大男人竟然如此膽小,豈不是要讓他恥笑?
鍾漢傑聽他這樣說,便放下心來,雖然覺得有些古怪,但也不好再多問。
此刻,他已困得不行,遂和衣躺下,片刻間已沉沉睡去,還打起了呼嚕聲。
花不凡聽見他沉重的呼嚕聲,更是睡不着了。在床榻上翻來覆去,一會兒閉眼,一會又睜眼,面對這漫漫長夜發獃,他居然怎麽也睡不着。
這樣的環境使得他心神不寧,這一夜未歸,回到家還不知道該怎麽向爹和娘交待,他們在家裏一定會非常着急的。唉,都怪自己貿然前來!
那邊廂房,羅香雪和李小倩各自和衣而睡。
兩人的床榻相隔不足兩米,羅香雪方才聽道長講道時睏倦得不行,而現在躺在床上,竟然又十分清醒,再無睡意。
這也是她平生第一次夜宿道觀,雖然不至於像花不凡那般膽小,但住在這樣神秘的地方,還是讓她感到有些不自在。
總覺得這裏的一切都顯得陰森森的,這邊廂房裏的布置和那邊一樣,除了擺放著兩張硬邦邦的木床和一個簡易木案之外,什麽都沒有。
只是房間裏飄蕩著的熏香,令她頓時睡意全無,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回想着白天發生的情景,只覺得好笑,都怪那場不速而至的雨,害得自己耽擱了那麽多的時間,若非如此,今日也不至於夜宿道觀。
而且那鍾漢傑和李小倩神神秘秘的,究竟是什麽來頭?
他們和這道長之間難道真有化解不了的深仇大恨?這一切疑團,都只有等到天亮以後才能解開了。
李小倩心中的疑慮更甚,不時悄悄瞄一眼羅香雪,對這個女扮男裝的羅姑娘,頗有些好奇:她來到這裏,真的只是為了求籤問卦?她又會是什麽來頭?她本是行走江湖的人,為何又和一個採藥的村夫混在一起?她們之間真的只是普通朋友關係嗎?……
她想和她聊聊,又擔心會打擾到她休息。幾次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的憋住了。她一個女孩子家敢來這深山道觀裏,也讓她心生佩服!
兩人躺在床上都不能安睡,各懷心事,思緒翻湧。
這道觀裏四處散發出一種深深的詭異,深山裏的夜晚安靜極了,靜得有些怕人。
這時,已經到了下半夜,忽然,窗外颳起了風,吹得林木沙沙作響,呼嘯的風聲在深夜裏聽來,更憑生出一絲恐怖氣氛。
這樣的地方,怎麽能讓人安睡,這註定是個無眠之夜!
好不容易熬過了漫漫長夜,窗外的天空漸漸呈現出灰白色,風已經停了,天邊冒出來一絲魚肚白,天色逐漸從模糊變得清晰,窗外樹林裏已響起了鳥鳴聲。
忽然,門外出現了腳步聲,兩個人影從窗外閃過,不時,又響起了一陣「哢嚓哢嚓」的聲響,像是刀斧劈在木頭上的聲音。
眾人已悉數起床,走出了房門。此時,天光已大亮,但見院子裏,一個童子正在劈柴,另一個則在擔水。卻不見那道長的身影。
他們看到眾人出來,對大家作揖施禮問候早安,然後又接着忙碌着手上的活計。
羅香雪看見鍾漢傑斜挎著長劍走過來,朝他點頭示意,抱拳一輯,笑道:「鍾兄,早!」
鍾漢傑也抱拳回禮道:「羅兄,不……羅姑娘,你也早!」他突然想起,她本是女兒身,隨即改口。有些別扭的訕笑着。
那李小倩擺弄著頭髮,朝眾人笑了笑,徑直走到鍾漢傑身旁。
花不凡臉色蒼白,神情憔悴,被牆上那些奇怪圖案嚇得一夜沒睡好。頭髮也是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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