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安顧子彥》[沈安安顧子彥] - 第2章

這還是顧子彥第一次看見沈安安這麼失態,如此的寸毫不讓。
深邃的眸子垂下,他撐着一隻手,看着沈安安。
「嫣兒,是我的陪嫁丫鬟,你卻把她賣進花樓,逼她**自盡,今日,要麼以命抵命,要麼我走,從此休書一封。」
霎那,顧子彥抬頭,看着顫着身子的沈安安,似是沒想到,此番她竟會如此決絕:「你威脅我?」
「不,是懲罰。」沈安安鐵了心:「若不是我執意留下,嫣兒怎麼會死?那是我的親妹妹,親妹妹啊!」
沈安安幾乎渾身顫抖,就連說話,都帶着氣不順暢的疊音。她怎麼能忍受因為自己的自私,對顧子彥所謂的愛,就讓嫣兒替她送了命。
百花樓,那是什麼地方,怎麼可以……
她捂住心口,腥味兒再次溢了上來,卡在喉嚨里,沈安安順了口茶,垂眸死死的看着嫣兒的屍身,對顧子彥道:「幾番隱忍,而你,不過是仗着我愛你。」
「她,是你的心頭寶,可嫣兒也是我的命!你若不償,我便拿自己償。」
聲音不大,四個人卻聽的清楚。
周若水有驚有喜,卻又怕顧子彥真的要她償命,而奶娘更是畏懼,她不過一個下人得了顧子彥的親近,若沈安安真的走了,靠着顧子彥一人撐着,府里怎麼也是少了一番助力。
良久,顧子彥長呼一口氣:「葬了吧,按小姐禮數。」
「不可。」
「沈安安,你還想怎麼樣?」他一聲怒斥,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從前的她,病秧子,就連周若水進府,都忍讓了三分,如今卻要因為一個丫鬟,據理必爭。
「若你不處置,我自是要把她帶回去的,就算入土,我也要把她的骨灰葬在東北老家。」
腰桿筆挺下,是沈安安不容退步的決絕。
「你真以為我不敢動你?」
「大帥若是想,大可一試,如果您怕,東窗事發。」最後四字,咬的極重。
「大帥~」周若水可憐巴巴的看了他一眼:「既然姐姐惱,那便處置了妾身吧,只是,我肚子里……」
顧子彥一記厲色抬眸,卻也依然沒能阻止周若水想要說的話:「只是我的孩子是無辜的啊。」
無辜?
多麼諷刺。
奶娘踉蹌上前幾步:「你說什麼?你當真懷上了?」
「若水!」顧子彥壓着聲音開口。
他根本沒碰過她,哪裡來的孩子?
「你怎麼,沒早些說?」
奶娘連忙把周若水扶了起來,坐到一旁的客椅上:「還在地上跪了這麼久,這要是跪壞了我孫子,誰擔待?」
奶娘看了沈安安一眼。
「我本是不想這麼早說出來的,只是——」周若水怯生生的看了沈安安一眼:「如今若是再不說,我這孩子怕必受牽連。」

======第十五章:女休夫======
周若水抱着奶娘哭了出來:「若水真是沒有想到,姐姐會因為一個犯了錯的下人,這麼置氣。」
「早知如此,我也不會……」
正坐上,目無旁光,沈安安如同心死般,看着地上的嫣兒。
當初,要嫁來南平的時候,父親明明已經給她說好了人家,是嫣兒,自己要跟她來到這裡陪着她的。
摸着發上的簪子,沈安安的心,都在跟着滴血:「既是如此,上紙筆吧。」
「你要做什麼!」心裏一咯噔,顧子彥拉着她的手,迫使她看着自己,心裏,卻已然猜到了三分:「你該不會?」
「替你休妻。」沈安安難以壓制心裏的負罪感,垂下眸,不再看他。
當初的婚書,是顧子彥親自所寫,除此,更是三媒六聘,十里鋪妝。
如今她執筆一封,也算是斷了念想。
白皙的手指,划過休書:
今,皓月明清,良辰美景虛設
吾與夫,連理至今,不曾子嗣
幸,佳人在懷,常絆君心
盼麟心切,妾本成全
自此天南兩方,願夫順遂
聞言勿問,歡喜自生
字字落筆,字字誅心。
「沈安安,你——」
自古都是夫休女,哪有妻休夫的道理!
「你若是下不了手,怕我爹遷怒你,我替你寫不就是了。」筆落,沈安安拔下嫣兒的簪子,就要刺入指心,按下去。
「若水沒有懷孕!」顧子彥幾乎驚呼,一雙手,停滯在半空中。心裏,七上八下的不安着。
他在怕什麼?
怕她真的會離開,還是怕她走了沒有阮帥支持,兵敗歸南?
見狀,沈安安嗤笑:「大帥不必擔心,你我夫妻已了,情分仍在,父親那裡我自會思量。」
畢竟,你也是我愛了多年的男人。
血液,侵染白紙,自此落下,再無回頭。
淚水,在眼眶裡打着轉,沈安安鬆開手,一步一步的,走下正坐,向著廳里,嫣兒的方向走去。
一步,一步
終是一口鮮血,噴吐而出。
「知夏!」顧子彥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她已經許久未聽見男人這樣喚自己了。
心裏苦楚,誰人知曉。
她在席府呆了這麼多年,直到今日,因為自己欠了人命,沈安安才明白,這些年終究是場雁過驚鴻,痴心如夢。
五年,該醒了。
車,是在次日停在席府的。
昨夜,顧子彥叫來陸眉風,她又找陸眉風偷偷要了半月的藥量。待人走後,顧子彥都未離開。
他木訥的坐在床前,一遍又一遍的問着她:「你真要走?」
「是。」沈安安背對着他,咬牙。
「連我也留不下你?」這還是,顧子彥第一次低下身段同她這麼講話。
懷裡,抱着嫣兒的骨灰,沈安安**眼,半分都不願意鬆開:「是。」
空氣霎那的寂靜,顧子彥掏出煙,卻又生生的按捺住。
他看了一眼,這個偏房,想要說出口的話,最終又是咽了下去。
「你多保重。」
五年情分,到頭來,只換得四個字。
「夫人,您坐穩了,我們這就要走了。」馬夫的一句話,拉回沈安安的思緒。
撩開車簾,顧子彥正穿着一身裝束,站在那,看着她。
四目相對,她不得不承認,哪怕是時至今日,自己也是捨不得的,眼淚順勢而下。

======第十六章:雁過驚鴻,痴心如夢======
門前,顧子彥的身形明顯的是鬆動了,他頓了頓,似有猶豫,可前腳剛慢慢踏出了些,車夫便已經啟動了油門,隨着一聲低吼,揚長而去——
罷了,嫣兒,我帶你回家。
這次,全了你的心意,也放過我自己。
沈安安坐在車裡,一遍又一遍的撫摸着嫣兒的骨灰罐,她不敢想,躺在百花樓的那一刻,嫣兒有多麼的絕望。
眼淚掉了下來,這次,她沒有回頭。
車子開到火車站就停了下來,顧子彥怕阮帥怪罪,於是派了兩個保鏢跟着她,一路送她北上,可是沈安安在站台站了良久,都未等到顧子彥說的人。
一聲驚響,火車吹着煙筒,周圍的人也慢慢散了開。看了一眼站口,沈安安最終還是自己提着行李走了上去……
從南平到東北,大概是一天一夜的距離,沈安安靠着窗戶邊坐了下來,看着來往匆匆的人嘆了口氣。
心裏掂量着,回了家裡,該如何與父親說這些事。
思緒混亂,心力交瘁,濃重的倦意席捲而來,不知不覺中,自己就撐着胳膊睡了過去,直到半路一聲長鳴,車乘人員吹着哨子走過車廂。
「都注意一下,火車出了點問題,需要暫時停一會兒,大家不必驚慌。」
什麼?
「那怎麼辦啊,我還等着回去。」
「運氣怎麼這麼背!」周遭開始喧鬧,不經意間不知是誰碰到了沈安安的行李,嚇得她一個驚醒。
「實在抱歉,請大家稍安勿躁,等一等,我們的工作人員已經在查看道路情況了。」女乘務安撫着人心,可顯然,並沒有起什麼作用。
「這還要多久啊?」身旁的一個老漢,操着一口東北話問道。
「這,估計得要一會兒,大家如果覺得悶,暫時可以下來透透氣。」
這話一出,周遭的抱怨開始減少,一些婦女帶着孩子率先下了車,不一會兒,車廂里就疏散了些。
沈安安穿着洋式碎花裙,細長的捲髮纏繞在腰間,一顰一笑都大有講究。
身邊的老漢不過打量了一眼,就半眯着盯起了她的行李箱,那是一個復古的牛皮製的箱子,看起來價格不菲,倒也不是平常人家可以用的起的。
「姑娘,不下去走走么?」他訕笑,賊眉鼠眼的,卻一直在盯着沈安安凹凸有致的地方。
「不了。」抱着嫣兒的骨灰,沈安安坐在那,淡淡的說道。
這一遭,心裏多有不安,沈安安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概是她第一次自己北上,這麼遠的路,卻無人照看。
「坐在這裡多悶啊,下去轉轉吧,你看,大傢伙都下去了,呆會兒列車開了,可是想舒坦都舒坦不了了。」壯漢指着窗外讓她瞧了瞧。
拉開窗帘,有些刺眼,此刻正是下午三時,看着茫茫原野,風景倒是不錯。
也罷了,下去透透氣也好。
沈安安對老漢笑了笑:「那,請給我讓條道吧。」
車外,七七八八的散落了一群人,火車師傅還在前面忙碌着什麼,沈安安嘆了口氣,拿起帕子輕輕咳了幾聲。

======第十七章:錢被偷了======
若是嫣兒在,此刻一定會怪罪她,莫要着涼了,抱着白色的瓷罐,沈安安一陣苦楚。
她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長呼一口氣剛想鬆懈些,就見火車了,那個老漢在摸索着什麼。
那,是自己的行李箱?
透過窗戶,看清楚男人在扒弄着什麼東西,沈安安驚呼:「住手,你在做什麼!」
難怪,剛才這個人就一直慫恿着自己下車,原來是打上了她的主意。
老漢明顯是察覺到了,胡亂的往自己的懷裡揣着什麼,就衝著另一節車廂的方向跑去。
這列火車,來回十幾個車廂,這麼多的人,若是非要找,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老漢正是看中了沈安安是個富裕人家,又沒人陪着,才敢下的手!
這次啊,真是要發財了!
鬼知道這小丫頭出門,帶了這麼多錢財,還有那粉色的肚兜,看的老漢哧溜着口水,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這妮子,若是穿着肚兜讓自己摸一手~
想想就痛快!
眼下,沈安安已經上了車,可自己的箱子早就被人撬開了,東西散落一地,連帶着錢袋也沒了。
她紅了眼,可那老漢早就跑的沒影兒了。
索性,翻找了一圈,陸眉風的葯還在,可是……
沒了錢,這又讓她如何回去!
迭連種種,沈安安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淚。
暮色漸漸深重,火車卻還沒有大好的意思。
車邊,人群聚集在一起,乘務員也開始忙着給周圍架起了燈,藉著光色,沈安安拖着自己的行李,正要往亮處走去,一雙大手卻在身後緊緊的捂住了她的嘴。
誰?
那股力氣極大,完完全全的禁錮住了沈安安,捂着她的嘴巴生生讓她說不出話,虎口處,那常年握着利器才有的老繭時不時的蹭着她的臉頰,生疼。
原以為是那個老漢趁着天黑又回來了,可是……
心裏一個咯噔,沈安安對這種老繭再熟悉不過了。
「不想早死,就閉嘴。」耳邊,吐露出男人輕微的聲音,讓沈安安一陣哆嗦。
那股力氣,拖着她慢慢的向著夜幕更深的地方走去,一步兩步,直到火車離自己越來越遠,周遭越來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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