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著首輔生了崽》[瞞著首輔生了崽] - 第7章 第七章(2)


聽過逆臣在法場上的哭求聲……
聽過藩王面對利刃架在脖子上的哭悔聲……
可這麽多哭聲中,卻鮮少有能讓他動容的。而眼前這個玲瓏娘子的哭泣聲,不知為何,使得李渚霖莫名有幾分心窒。
這種陌生感讓李渚霖有些不適,他下意識就想要迴避,原是應該立即離去的,可桃塢中唯一的傘,卻被劉成濟帶走了。
避無可避,或是天命。
瞧見她那被雨水浸濕的半面裙擺後,李渚霖默了默,轉身將桃塢的木門與窗櫞都關好。
瞬間,暴雷驟雨聲小了不少,屋內能得了些清凈。
可她的哭聲卻愈發清晰了。
李渚霖不禁再抬眼去瞧她。
女子此時格外狼狽,精心裝扮的裙擺被雨水打濕,髮髻也鬆散了些,單薄瘦削的脊背,隨着她的嗚咽哭聲一抽一抽,雙手捂著面龐,淚水由指尖的縫隙中噴、涌而出……
充滿了破碎淒美之感,令人不禁心生憐惜。
李渚霖從未見過有任何一個女子,能哭成這樣過,哭得好似要將心肺都吐出來。
任他再鐵石心腸,也由內心深處升起一絲不忍來。
李渚霖難得地,從袖中掏出了一塊雪白的絲帕,朝前遞了上去……
「果然天底下的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誰知她哭着哭着,竟乍然咆哮出了這句石破天驚之言!
男人心頭一窒,只覺受到了誤傷。
落在半空中的指尖一頓,剎時就想要將巾帕收回來,誰知還未反應過來,就被阮瓏玲取了去。
阮瓏玲哭着哭着才意識到,那個在劉府撞見她討債窘狀,入住了棋珍院的男人,此時也在桃塢之中。
她此時正是心氣不順,也顧不了什麽貴客不貴客的,只抓過男人遞來的巾帕,胡亂擦拭了幾把眼淚,又嗚咽質問道,
「你方才是不是在嘲笑我?笑我果然為他人做了嫁衣?笑我竟然為了這種男人委屈求全?忍氣吞聲?要債都要得那麽憋屈,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會放過他!絕對不會!」
李渚霖沒有計較她氣頭上的質問,反而這句報復之語,倒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女子若是遇上挫折,大多都太過善於自省。
下意識總會反思是自己在哪裏做得不好,做得不對,是不是不夠賢良淑德……他的母親、姐妹都是如此。
這樣的女子不是不好,而是謹小慎微太過,活得太累,反而不如眼前的女子有韌勁生機。
李渚霖挑了挑眉,倒生了幾分好奇,淡聲問道,「哦?不知東家要如何施計還擊呢?」
這一問,倒將阮瓏玲問愣住了。
她連哭都忘了哭,懵然抬頭望着李渚霖,眼睛紅腫了老高,就像一隻在叢林中迷路了的小兔,眸光的的悲感已消散了不少。
是,她忘了。
揚州好不容易出了個前途無量的探花,上到巡撫下到兵卒,無一不想要巴結討好,她一屆商女,有錢無勢,若要對劉成濟造成什麽實質性影響,無疑於蚍蜉撼樹。
光憑阮玲瓏的這股子心勁兒,李渚霖倒不介意為她指條明路,
「高中的舉子們接受朝堂派官之前,國子監都會有個考校期,為期三月,若此期間遭了言官彈劾,輕則前程受阻,重則免官。」
「阮東家,我如此說,你可明白了?」
阮瓏玲醍醐灌頂,眸光恢復了些晶亮,她吸了吸鼻子,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二人正說話間,牆角傳來一陣叮鈴桄榔破碎之聲,原是風雨越來愈大,將西南處的十數塊瓦磚吹落掀翻,暴雨乘虛而入。
如何報復劉成濟,那得是後事。
現下令人心焦的,是若雨再大,桃塢得塌,不能再呆下去了。
阮瓏玲抹了眼淚站起身來,強打起精神來朝李渚霖道,
「內間貴妃榻邊的置物架內,還掛了把備用的小傘,你去取了來。」
*
疾風暴雨中,阮玉梅正火急火燎地帶著丫鬟,往桃塢的方向艱難前行。
她鞋襪都已經濕透了,羸弱的身影被狂風吹得東斜西歪,多虧了小紅在旁邊攙扶,才能勉強冒風前行。
「小姐,您自小身子就不好,送傘這事兒交給下人辦就行了,何苦在這樣的鬼天氣執意自己專門跑一趟?」
小紅的勸諫聲被風吹散在了空中,阮玉梅依舊不顧勸阻,將額間的雨水擦了擦,繼續冒雨前行。
這場春雨來得又急又快,下人們要不就忙着搬挪院中養著的名貴花草,要不就都被天下樓中的貴客差遣去了……
其實最主要的,是阮玉梅想要給劉成濟一個好印象。
以前,繞是劉成濟與阮瓏玲自小定親,可劉家給阮家找了不少麻煩,阮玉梅從心底裏並不想與這未來姐夫多親近……
可人家現在已經魚躍龍門,變成探花郎了,而且劉成濟與三姐的婚事近在眼前,也算得上是家人,就算為了以後更好相處,她也也要更乖順些才好。
「小姐!咱們不用去了!桃塢有傘呢!你瞧,他們回來了!」
阮玉梅從油紙傘抬頭,順著小紅的指尖望去……
從天而降的急雨幾乎連成了線,猶如在眼前遮了面雨幕,滿山的桃樹都被狂風吹得歪斜,樹葉被颳得噗噗作響…
烏雲蓋日,天色昏沉,斜陽被逼壓在桃林的山後,映射出一片橙紅絢爛的餘輝。
在黑紅暈染交界處,風雨飄搖中,蜿蜒曲折的桃徑深處,乍然出現了一把淺黃色的油紙傘。
傘下遮了一男一女,男子身形修長挺拔,女子嫋娜多姿,緩步前行,宛若從天降下的謫仙。
只是這仙氣未冒多久……
女子腳底乍然踉蹌了一下,險些就要摔倒,多虧了男子伸出手臂攬住了女子的腰肢,她才能險險站穩。
二人擠在一把傘下,盡顯親昵。
雨勢太大,阮玉梅根本沒辦法看清楚二人的面容,卻還能辨認出姐姐的身形,那撐傘的男人,便必定是劉成濟無疑了。
阮玉梅遙遙望過去,只見男人手中的雨傘,斜斜朝將身側的姐姐罩住,而他寬闊的肩膀,大半都露在了暴雨之中。
姐姐確是找了個體貼入微的好男人。
直到這一刻,阮玉梅才真心實意認可了這門婚事。
阮玉梅心中甚是歡喜,立即撐傘迎了上去,高抬起手臂大聲呼喊道,
「姐姐!姐夫!梅兒給你們送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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