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招月沈延川》[林招月沈延川] - 林招月沈延川第90章

能不能婚都是個問題。
但好歹計劃能快進到這一步,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一開始林招月只以為沈延川會將自己隨便拉到某個酒店就拍拍手瀟酒離去。
畢竟他們這對貌合神離的未婚夫妻,對彼此而言根本就不是親密到僅次於第一監護人的關係。
換言之,沈延川其實完全沒那個必要管林招月。
可他還是來了,從傍晚收到那條信息起,他應該在這之中有所糾結,硬是把十五公里的路走出了一個小時之久。
他最後還是來了,帶着滿身十月夜裡的寒風,倚在車頭遙遙望着林招月,額前的發被晚風鼓動,露出冷淡的眉眼。
林招月在看到血檢報告的那一秒鐘起,腦子就開始飛速運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勁兒沿着發麻的頭皮寸寸蔓延,在那一分鐘里她想到許多條捷徑,但最後還是被更大的疑惑困住。
林招月很好奇,為什麼當時來醫院的人是沈延川,自己出事,陪同來醫院的人可能會是宋清舒,可能會是江苒,甚至可能會是林星野,哪怕是顧賀知。
偏偏是沈延川第一個推門而進,彼時他肩身都籠着一股寒氣,雖然和自己說話,但整個人都燥燥的,時不時能被林招月察覺到他渾身那股「我很不爽」的氣息。
在醫院裏見到的那個會直接對自己說出「我很難把」的沈延川,跟自己以前接觸的矜驕天子全然不同,渾身上下的氣場相當危險煩躁,林招月是在那一刻才懂了自己的第六感從不出錯。
這個男人很危險。
又聯想到今晚和他在跨海大橋上飆車這種行徑,心裏又在「危險」這個標籤旁邊打上另一個Tag——瘋子。
危險的瘋子。
於是眼睛流轉過白紙黑字,但心裏有一個想法在流轉,如果林招月的血型有問題,又偏偏那麼百里挑一。
第一個到場的沈延川,他會不會也有秘密。
林招月想知道,想知道這個從十二歲時就成為自己的未婚夫的人,他有着怎樣的秘密。
以冷漠的母親為開始,離譜的血型,存疑的親緣關係,和過早困住她的一紙婚姻。
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林招月從不願意當蒙在鼓裡的傻子,不當朝生暮死只為使命歌唱的夏蟬。
她想要找到這一切發生的原因,哪怕再死一次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那天下午,林招月放下手裡的驗血報告,突然注意到走廊之上,午後陽光如金華,以傾斜的角度打進寬闊窗沿,照在那陣風上。
空氣里有細微的塵埃浮動,而林招月的視線穿過眼前的點點光斑,看見窗外的風景。
巨大的梧桐樹冠盛葉茂,直插雲天地生長着,模樣恣意飛揚,無數燦光穿透雲層散落在它黃綠交接的葉脈之上,再被切割成片片流嵐,正隨着窗外更大的風飛舞。
林招月在這樣的盛景之中忽然想到。
原來秋天,已經來了。
第20章 危險又很會的瘋子林招月站定在這條走廊的盡頭,半掩的卧室門昭然若揭地昭告着它就是那間沈延川隨手在自家給自己劃分出來的「歸屬」。
心想大概還有阿姨還在裏面做清潔收尾的工作,於是抬手敲了敲門。
「我可以進來了嗎?」
過了大概半分鐘,沒得到回應,而林招月自認已經打過招呼,也不甚在意,擱在門板上的指節轉為掌,在下一秒驟然發力,就要推開客房大門。
一邊開門一邊腹誹,「可惡的沈延川……怎麼不讓我上去睡閣……」門打開,先入眼的是遠處廣開的落地窗,屋子色調溫暖光線明熹,地面是淺色系木地板,房間**鋪了一層和沈延川那邊兒的地毯同質地但不同色的長毛地毯,空氣里隱隱涌動着一股淡淡的柔順劑清香。
但讓林招月最為震驚的,還是這間屋子的陳設,簡直和自家的卧室一模一樣。
淺米色窗帘,配卡其色床品,清一水橡木色傢具,大體而言差不多,出入在於一些別出心裁的小細節,比如床邊的綠植盆栽或者國外小眾設計師的亞克力茶几。
入眼第一眼發現左手邊延伸進去的獨立空間,隱約能看到很大一幅畫框,但林招月此時只站在門口,看不到畫的全貌。
這番布置看得出來是出自誰之手,畢竟有這樣品味的人不算多。
震驚片刻以後,林招月還是把那句話說完,「睡閣樓……」算了,再說下去就有點不禮貌了。
這棟房子里每個地方都是黑白灰色調,顏色灰暗到冷酷又不近人情但偏偏在這一隅。
沈延川漫不經心卻從容有致地,布置了一片任何女人都無法拒絕的陷阱。
林招月簡直無法想像,沈延川是懷着怎樣的心態布這場局。
奢啊,真的好奢。
現在林招月很難再說他是「隨手」一指把自己派來這裡,心底隱約覺得對方竟然能到把空有頭銜的未婚夫做到如此地步,很難說不是別有潛意識告訴自己或許這是出於某些她應該猜到的原因,偏偏又下意識地想為這份好意扣上一頂不安好心的帽子。
林招月的手還抵着門,耳根泛紅。
或許自己對他的認知還不夠全面。
沈延川,應該是一個危險、又很會的瘋子。
於是林招月心底隱約有了一種好戲在這一刻才真正開始的感覺,她摁下心頭萬千思緒,邁步往裡邊進。
真正吸引到林招月注意力的東西,還藏在這間卧室里。
從第一眼看到開始她就隱約覺得那幅只露了一個邊角的畫,很眼熟,於是心頭莫名湧上某種預感,心在胸膛里錯落地跳,林招月每近一步,呼吸就淺一點兒。
距離拉近,那幅畫從畫框,到整個右下角,再到全貌,徹底落在林招月的眼裡。
她睜大眼睛難以置信,「這是……」畫里那人站在偌大舞台上,舞台乃至周圍一片漆黑,畫的筆刷在其他地方都落得非常粗野,獨獨除了畫面正中間那個背影。
背影屬於一個女人,她穿着一身芭蕾舞裙,雪白系帶將頭髮挽在腦後,畫者用極其細膩的筆觸一寸寸點出她纖弱的脊背,漂亮的蝴蝶骨,高高抬起的細長手臂,線條飽滿的筆直雙腿。
一層薄紗籠在她頭上,身姿優越的少女獨享一盞舞台光,從容地享受着自己的美,也大大方方讓別人感受她的美,清得超脫,冷得出塵,雪白的薄紗以頭頂為起點,到小腿終結,像在她的身體傾灑下一條銀河。
林招月記得這段是《吉賽爾》里的第二幕,湖邊,暗林,墓地,在重重鬼影中,美麗的幽靈新娘吉賽爾被米爾達喚醒。
畫里的人堪堪露出半個側顏,看不太清臉,但林招月知道她是誰。
任何人都可以不知道,但她自己沒道理不認識自己。
畫里的人,是自己。
身後似乎有腳步聲踏過寂靜走來,停在林招月身後幾步遠的位置。
與其說是眼熟,不如說在很多年前,林招月曾經看過它的另一個版本。
印象里,自己只跳過一次吉賽爾。
同一個舞台,同樣的裝束,這幅畫的視角與那幅令林招月刻骨銘心的畫有着本質上的差別。
許遠喬畫的吉賽爾,舞台上有繁重厚密的紅色絲絨幕布,有燦若金華的明亮燈光。
他只畫吉賽爾浴火重生,絕對不會選畫第二幕的幽靈新娘。
而這幅擺在林招月面前的油畫,只有黑與白兩色,極致的衝突與不容,用近乎詭潘的幽黑獨獨捧出畫面中的女人。
她姿態從容,面上輕紗皎若月光,多麼聖潔,多麼高高在上。
這是畫者眼裡的自己嗎?
同一片空間內有兩簇呼吸聲,林招月沒有回頭看。
漫長的沉默之後是回憶湧現牽連連出的綿密痛苦與無盡的眷念,仿若一場聲嘶力竭的拉鋸戰。
林招月不願意去猜測後面那人是不是沈延川,在這樣的審視間倏然做了打破僵局的那個人。
她往前踏過幾步走到畫前,望向它的目光隱隱動搖,林招月伸出手輕撫過畫布表面,出乎意料地沒在上面摸到任何可以堪稱裝裱的玻璃。
入手是一片空空,直到指尖直愣愣地摁在早已乾涸的油彩之上。
「這幅畫很漂亮。」
林招月看也不看身後的人,指腹掠過緊實平整的棉帆布。
身後的程昱彷彿陷入回憶,「自從少爺把它帶回家,已經是第八個年頭了,我們卻是第一次看到畫里的人。」
八年,那一年,林招月十七歲。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