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雁傳推開門，抱起仍然陷入昏迷的阿芙，大步離開。

基地外面，頂級的醫療團隊恭候多時。

人群的喧嚷，警笛聲，閃光燈，還有雨水落在頭頂上風那小小一方遮擋物的聲音。

阿芙睜不開眼，什麼也看不見。

她在黑色潮水中沉浮，順着水流的方向，潛入深海。

沒有空氣也沒有光。

有一隻手緊緊握住她，但很快就鬆開了。

梅雁傳回到家，正巧遇上來為阿芙檢查的醫生，便問：「她好些了嗎？」

醫生斟酌道：「阿芙小姐在身體上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但留下了嚴重的心理創傷，包括她先前的暫時性失明，同樣是心理因素引起的。好消息是，她的視力正在逐漸恢復，預計最晚下周一就能恢復到正常水平。只是，心理方面的傷害，還需要時間來癒合。」

如果只是身體上的傷害，根本就不需要醫生，最好的醫療機械人就能夠治療幾乎所有的外傷。就連開顱手術，都能早上手術晚上出院，這也是赫拉人長壽的原因之一。

可是人們發現，有些病並不只傷害身體，醫療機械人對此束手無策。於是人們始終不能沒有醫生的幫助。

機器是沒有辦法共情的，人們也不是任何時候都相信那些冷冰冰的程序。

「我明白了，謝謝您。」

梅雁傳親自送醫生離開。

從救回阿芙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這期間他沒有見過她，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去處理，直到今天才有時間回家看看。

他走到阿芙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等待着。

五秒之後，他再一次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門，客房間裏面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回應。

「梅上將，謝謝您救了我。」

女子的聲音就像是銀器落在地板上發出的脆響，從梅雁傳身後傳來。她話音未落，梅雁傳已經轉身正視她。

「不必客氣。」梅雁傳回答。

阿芙開了門，邀請梅雁傳進去坐坐，可轉念一想，這裡本就是梅雁傳的家，頓時感到十分羞赧。

梅雁傳對此卻沒有什麼異色，跟上前去進了房間。

他進入房間的時候並沒有關門，特意將門大開着，阿芙卻將門關上了。

「這裡沒有別人，梅上將，我當時就認……」阿芙迫不及待道。

槍口對準她的眉心，她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梅雁傳沉沉地說：「這裡沒有別人，殺人滅口對我來說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如果你想要殺人滅口的話，就不會救我回來了，我本該死在那裡。是因為我已經通過考驗了對嗎？」回想起那個地方的時候，阿芙忍不住渾身顫抖。

一向紳士有禮的梅雁傳對此視而不見，他並不打算憐香惜玉：「並不完全是，經過評估，你的一舉一動都不符合我們的要求，讓你加入我們或者是放任你在外，對我們來說都是一個很大的隱患。」

他的槍口還頂在阿芙的頭上，可阿芙並不怕他。

「可你們沒有讓我死，這是為什麼？」

「是卡琳娜的決定。」梅雁傳變得很冷漠，快要讓阿芙認不出他來了，「這是卡琳娜的遺志，我答應了她。」

「你說，遺志？」

這個消息如閃電擊中了阿芙，她渾身的力氣被抽空，倒地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她不相信這是真的，追問：「卡琳娜為什麼會死呢？他們，我是說那些赫拉警察，應該不知道她究竟在什麼地方，她明明已經成功逃脫了，和你一起！你一定是在騙我。」

「我沒有必要騙你，卡琳娜十六日前的凌晨三點，就在這個莊園，因肺癌去世。」梅雁傳沉痛道，「肺癌只是一個小病而已，她一直在隱瞞她的身體狀況，直到最後都沒有選擇治療。換句話說，她自己選擇的死亡。我尊重她的決定。」

阿芙難以理解，淚奪眶而出：「可是你明明有能力救她。」

「但是她說，她不需要。」梅雁傳已經收回了槍，他動作緩慢地拉開窗帘，光灑滿了整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