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朵花》[兩朵花] - 第十三章節 逼上梁山(2)

上再說,我估計我會寫不出。」
「你寫得出,寫得出,我就是估計你寫得出。」他又把蹺起的大拇指送到她的鼻子跟前。
今天的砍柴使多勞的腳板上又多了兩處柴釺子傷,流出的血也比平常的多,他的腳也確有點亂踩。他給柳枝捆的兩捆柴也比平常的要少一點,他怕她晚上沒精力幫他做那篇文章了。
一個墨水瓶,瓶口上一坨泥巴,泥巴的中間一根紙燈蕊,瓶子裏半瓶煤油,哢嚓一聲划上火柴,就是他們相同的學習照明設備。不同的是柳枝每天晚上要用煤油一墨水瓶,多勞一墨水瓶煤油至少能用兩個月。所以那幾棵棕樹上「多餘」的棕毛多花在柳枝的煤油上。
破天荒,多勞在柳枝的書桌邊坐了這麽久,而且居然指指點點,似乎他還是她的師父。柳枝的爸爸見了很是高興,提議他們今後就到一張書桌學習,起碼就節省了一半的煤油。
一個出思路,一個出技術的產品出世了。再由多勞全抄,明天送交楊青那個狐狸精。
一個星期多兩天,名為尖尖角的校刊上刊登了一篇題為不誠實的小老虎,署名初一李多勞的文章,引起了廣泛的好評。丁老師看了該文,他在和一個老師談起李多勞時,晃着頭:「夫!其文之構思,大學生之水準也。吾得其弟子,美哉!」
柳枝也來了興趣,她沒有料到多勞那些鬼點子餿主意,那些扯謊捏白一用到這正經事上,也有這麽嚇人,同樣讓人驚嘆。當她有時在寫作文時覺得就像漆黑的夜,黑得死死的,沒有什麽東西可寫的時候,他的思路就像一盞探照燈,掃過去,儘是事物儘是景。在他,即算前面什麽也沒有,他也能無中生有;即算前面很平靜,他也能無風三個浪。騰雲駕霧,翻江倒海的事,他說出來猶在眼前,活生生的。只可惜,他現在只是會講文章,而不會寫文章。嘴巴說是可以,一拿起筆,生字太多。
樂壞了楊青,她想她那半瓶藍墨水真值,李多勞每星期都有一篇稿件送來,對校刊去得熱鬧,我們這個班還有什麽說的,我這個學習委員還要幹些什麽?
丁老師特許李多勞每場作文課不寫作文,專向校刊投稿,「諸班若均若我班,尖尖角之花綻矣!」
夜晚的風,從窗戶一下一下的擠進來,如一個頑童,將墨水瓶的燈火搖弄。多勞捉來放在空中的幾個人,正在按照他的指揮活動、說話,柳枝把他們的活動,說話記錄下來就是。柳枝停下筆來:「現在你就自己開始寫吧。」
「不,你你還幫我寫三篇,我就自己寫,說了算!」
「好,說了算啦!」柳枝又拿起了筆。
多勞又像皮影戲裏艸那幾根棍子的師傅,把他的幾個菩薩活動起來。
早在柳枝幫他寫第三篇的時候,她就一定要他自己寫,這叫真正的假手於人。她不能讓他永遠做一個「幕後策劃人」,學校知道了,會要處分,是你們在戀愛的證據,更不得了。多勞知道柳枝在想些什麽,他就把他的苦衷倒出來:「你看我一路來寫過多少字啊,我歷來是個口裏講的師傅,現在你叫我寫,對我來說,生字太多,對你來說,生字沒有,我跟你學字,你跟我學話,不行嗎。但是我和你每天,上了那條機耕路就不說話了,在學校只要我們少說話,戀愛都不算的。你放心。」
柳枝想一想,他的也是對的,所以也就寫了這麽多。
多勞口裏在說,眼睛不時瞟著柳枝的寫,剛開始時大約有一半是他的生字,就像一個很少和人打交道的人,他的熟人就會太少,現在他一個個的認識。最後他自己還能抄一遍,對於他來說,一瞟一抄,這些字就永世也不會是他的生字了,他估計她還幫他寫十篇,她認識多少字,他就也會認識多少字了。
現在他只要她給他寫三篇,他是考慮柳枝自己還有那麽重的學習任務。
而柳枝之所以儘快地要他自己寫是考慮讓他讀力作業,不借別人的刀子上陣,自己去砍。
景陽崗的老虎從樹背後出來了,武松不得不亮出拳頭來,拚命去打,結果成績赫然,有些事是逼出來的。要是那隻老虎不出來,武松只不過是這套手藝的收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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