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杭州。浙江大學附屬醫院腫瘤科，醫生辦公室。

蘇岑坐在醫生對面，面色陰鬱，眼底布滿血絲。修長白皙的雙手絞在一起。

「林醫生，我媽還有多少時間。」

聽林醫生介紹完母親的情況，蘇岑沉默半晌，終於開口問這個最不想面對的話題。

「經驗來說，一般三個月到半年。」

「當然並不是絕對的，還是要讓病人有積極治療的心態。」

林醫生語氣溫和委婉。見慣生死，他們知道此刻無論什麼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

窗外的五月鶯飛草長，一派生機勃勃的樣子。醫院大樓內卻始終人潮湧動，重症科室所見的病人和家屬都是一臉愁苦。

走出醫生辦公室，蘇岑在醫院走廊盡頭的長椅上坐了許久。

不遠處的病房內大概是哪個病人突然病情加重，有人痛哭呼救，醫生和護士匆忙湧入。

蘇岑去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

獨立病房內，蘇母林怡半躺在病床上，臉色有些蒼白，面容削瘦，一身素凈的病號服，髮髻梳的一絲不苟。眉眼之間，看得出年輕時也是個氣質優雅的美人。

「兒子，我覺得自己好多了，咱們回家吧。」

見蘇岑進來，林怡笑容輕鬆地說。

「醫生說你還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蘇岑淡淡地回答，徑直走到窗前把窗帘拉開一些，放陽光進來。病房裡總讓他覺得陰冷。

「我沒事啦，不用什麼都聽醫生的。」

「你好不容易回來，我想多陪陪你。」

縱然他們不說，林怡心裏很清楚自己的情況，不想浪費時間在病房裡。

蘇岑心底一陣酸澀。以前總覺得自己還年輕，母親尚且未老，一切來日方長。

他甚至在想，自己出國讀書的這幾年，自己外出旅行狂歡的那些日子，她都只有一個人孤獨地守在一個房子里，等他回家。

或許本質上，自己和蘇建程並無區別。

這些日子蘇岑查閱了各種資料，也見多了醫院裏渾身插滿各種管子的臨終病人。決定順從母親的意願，帶她回家。

辦理出院的時候，手機鈴聲響起，是蘇建程。遲疑片刻，蘇岑還是接了。

「我剛剛給林醫生打過電話。他跟我說了你媽媽的情況。」

「要不要去別的醫院看看，或者去國外。」

另一邊，蘇建程聲音低沉地徵詢蘇岑的意見。

「不用了，謝謝。」

蘇岑手裡拿着各種單據，孑然站在醫院大廳的落地窗前，看遠處街道上的人來人往。語氣理性又落寞冷淡。

「我已經諮詢過國內外最好的專家，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蘇岑眼瞼低垂下去。手裡的單子被他捏地皺巴巴的。

「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說。」

蘇岑冷冷地掛了電話。

有什麼需要呢，錢永遠是夠用的。蘇建程不僅早早給了蘇岑建程集團的股份，還會時不時打一筆錢到他的賬戶。

可他們需要的不是錢。

蘇建程永遠不明白，最需要他的不是蘇岑，而是蘇岑的母親。當然或許她也早就不需要了。

蘇岑開着車，帶母親回了林溪的別墅，沿途有很多花開，春天的樹光影斑駁。

這棟別墅是前幾年蘇建程為蘇岑準備的婚房。蘇岑本不打算搬進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