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吳貴妃高高在上，雖不是皇后，卻跟皇后沒什麼不同，祝子柔到哪兒都能橫着走，前呼後擁，風光無限。

如今短短數月，吳貴妃母子歷經數次跌宕起伏，最終被降為昭容，祝子柔這個公主自然也跟着一落千丈，再也不復以前風光。

降位份倒是其次，若在以往說不定母女二人都不會放在心上，只要得了父皇寵愛，以後有機會自然還會複位。

可這次不同。

祝宸那件事只怕會成為父皇心裏的刺，祝子柔想起來就覺得不安。
「嫡公主殿下即將和親，以後可能就再也見不着了。」祝子嬌垂着眸子，聲音平靜，「以前跟姐妹之間生出的一些嫌隙是不是也沒必要計較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心胸寬敞一些，反而會更輕鬆自在。」

祝北凰似笑非笑，懶得與她爭辯這個問題。

得饒人處且饒人。

世人都喜歡在自己沒理或者處於弱勢的時候拿這句話束縛他人，卻從不反省自己做過的錯事。

寬以待己，嚴以律人。

「九妹不認同我這句話嗎？」祝子嬌見她表情像是嘲弄，忍不住皺眉發問，「是不是覺得我現在沒資格跟你說話？」

祝北凰淡笑：「四姐一開始就沒什麼資格。」

祝子嬌一僵。

「本宮一直以來不願計較，更不喜歡處處以身份壓人，偏偏有人時刻提醒着本宮是個不得寵的公主，妄想壓本宮一頭。」祝北凰夾了塊酥肉，漫不經心地看向桌前眾人，「本宮只是想讓諸位體會一下因果輪迴的滋味。」

因果輪迴？

祝子嬌臉色一變，握着筷子的手瞬間攥緊，想到她沒有得罪祝北凰之前，安懷山雖然不做人，但公爹好歹是個尚書，她這個四公主即便不得寵，日子過得不如意，可表面上依舊是個官家兒媳。

如今公爹死了，丈夫傻了。

她還剩下什麼？

她一個出身皇族的公主，淪落到只能在家伺候一個傻子。若不是祝北凰即將出嫁，就連太后壽誕這種重要的宮宴，她都不一定有資格參加。

這一切都是祝北凰的報復手段！

「小人得志也得意不了多久。」祝子柔冷冷一笑，「人越是缺什麼，越是喜歡顯擺什麼。」

祝北凰慢慢品嘗着香酥的雞肉，待食物咽了下去，才點了點頭：「是啊，以前八姐最喜歡顯擺了，如今最讓你能顯擺的底氣沒了，自然沒辦法繼續顯擺，只能龜縮着低調做人，想想也挺唏噓的。」

這句話一出，席間幾人臉色同時一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神又驚又怒，顯然沒料到她會如此不留情面。

其中以祝子柔和吳靜儀為最。

「嫡公主殿下說話為何如此難聽？」吳靜儀冷着臉，「落井下石就是嫡公主該有的風度？」

祝北凰淡淡一哂，面上浮現嘲諷的表情。

吳靜儀以前也是仗着吳貴妃的勢力趾高氣昂，跟祝子柔幾乎沒什麼兩樣，誰能想到，以前人人看不上的嫡公主居然真的就翻起了身？

母后早逝，父皇不寵，休夫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幾乎名節盡損，公然宣揚着要納夫侍，做盡了離經叛道之事。

若按以往慣例，這樣的性情早就該遭到嚴厲懲罰，不是被幽禁在公主府一輩子不得自由，就是被隨意嫁給一個世家子弟，從此侍奉公婆，相夫教子。

或者被罰去帶髮修行，常伴青燈古佛。

誰有祝北凰這般逆天的好運氣，如此爛牌居然能通過聯姻逆風翻盤？

今日本該是喜宴，皇族一家親，可在場之人實在是高興不起來，一個個恨不得把祝北凰撕碎了吞下去。

「本宮好像惹了眾怒。」祝北凰輕輕一笑，低頭開始用膳，「今日是太后壽誕，本宮不想跟諸位逞口舌之快，諸位也消停一下吧。」

祝子柔狠狠捏着筷子，恨不得把手裡的筷子**祝北凰心口去。

雲華珠和雲寶珠今日倒是很安靜，兩人坐在一旁，不發一語地用膳，時而看一眼祝北凰，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麼。

家宴接近尾聲，外面才響起一聲唱喝：「皇上駕到！」

眾人連忙起身迎駕。

如此又是一番行禮，昭明帝擺擺手：「都平身，繼續吃吧。」

「皇上怎麼這個時辰才來？」魏淑妃上前扶着他的手，殷勤伺候着他落座，「今天朝務太多？」

以前都是吳貴妃伺候皇帝，每次出現，兩人就像真正的夫妻一樣親密，皇帝給足了吳貴妃面子。

如今風水輪流轉，祝子柔看着坐在父皇面前的魏淑妃，心頭越發不平。

這麼殷勤做什麼？真以為哄好了父皇，就能讓父皇改立她的兒子為儲？

做夢。

「今天朝務確實多，朕一忙起來就給忘了，實在該罰。」昭明帝在太后身邊坐了下來，「禮部說陪嫁侍女人選眾多，需要沈禮監上報刪選審核，禮部侍郎和沈禮監就去了御書房討論此事；禮部說陪嫁的金銀玉器數額太大，需要戶部批核，戶部尚書和禮部尚書就ˢᵚᶻˡ此事去了御書房；禮部說兵丁護衛需要兵部挑選審核，兵部尚書就——」

「行了行了。」太后皺眉，語氣似是有些不耐，「後宮不得干政。那一股腦子的事情皇上自己處理就行了，沒必要跟後宮這些婦道人家說得那麼細。」

眾嬪妃聞言輕笑。

「這不是給母后解釋解釋嗎？」昭明帝也跟着笑，「今日確實忙，不然萬萬不敢怠慢了母后壽宴，還請母后恕罪才是。」

「你不來，我們就先吃，誰也不會餓着。」太后沒好氣，「誰還等你不成？」

魏淑妃聞言笑道：「太后老人家就是善解人意。」

祝北凰淡定地聽着他們演戲，淡定地喝着茶，吃飽喝足之後就這麼坐着，目光落在祝子柔臉上，這位八公主看向魏淑妃的眼神藏着無比的怨恨，像是恨不得殺了魏淑妃似的。

嘖，真是被慣壞了，連隱藏情緒都不會，如此直勾勾地盯着魏淑妃，就不擔心被記恨上。

後宮這些妃子別看平日里一個個不顯山不露水的，真到了需要她們動手的時候，沒一個心慈手軟的。

「對了。」魏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