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上春行錄》[笛上春行錄] - 第3章 第二錄:打馬趙
三月三上巳節快到了,又是等待春闈省試放榜的日子,臨安城內愈發喧鬧,響晴白日裏西湖邊上人潮如織,簡直腳無點地處。
春光剛明媚了幾日,最近又陰雨綿綿。老天爺跟害了相思的姑娘般,很是多愁善感,引得繁華古都的粉牆黛瓦、過客行人的鬢角眉眼也一樣多愁善感起來,到處是濕答答的潮潤。
今夜難得雨意暫歇,微雲裏居然現出一彎毛月亮,探在墨雲邊,似玄裙仕女撫琴的皓腕,纖細潤皙,涼涼地撫慰著人間。
幽幽月下,兩個削瘦人影於巷弄間緩步而行。
來人均是十八九歲的少年模樣,著公門青色皂衣,正低語說笑着什麽,而身後回蕩著的俱是不遠處御街上商鋪酒肆瓦子喧嚷熱鬧的聲響。
新上任的錢塘王縣令是前科的進士,早幾年因父去世丁憂三年,原先的空缺早就被人頂替,無奈惟有候在吏部的簿子上。
後來丁憂期滿迫於生計,被人推薦去當朝刑部侍郎府上謀了個教職。
大抵是王縣令在侍郎府將那些個侍郎家的子侄公子們整飭得很是賣力,居然入了侍郎青眼,後為其多方周旋終補了這行在京畿的差。
為報知遇之恩,王縣令自然新官上任三把火,日日勤力地帶著縣尉、主簿及衙役們處理治內事務,每每都過了退班點卯的時刻許久才讓大夥回家。
雖沒有額外多一文大錢,但大家也是不敢私自離開的,難免裝模做樣地齊齊滯留到月上柳梢頭方才散衙。
「趙重幻,剛才幾個小子被你那一招釜底抽薪給嚇的!」身量頎長一些的隗槐興奮道。
他是個秀氣的少年郎,面目俊修,似一桿三月的碧椿,生氣勃勃,蒼翠喜人。
並肩而行的趙重幻聞言淡淡一笑。
他身量適中,樣貌普通,寬額塌鼻,甚至可謂之丑,站在人群裏更是像西湖裏的一片浮萍般不起眼。
不過這少年卻有一雙藏不住光的黢黑眸子,銀河懸練,流光溢彩,澄澈通透,似東風藏眉煙雨疏落,晏晏一笑不負風華。
怎麽瞧這雙眼都好似被老天爺按錯了地方,委實無法與這張籍籍無奇的面龐配於一處。
適才路過北瓦子街坊口時有一群少年在打馬,其中一個大抵是輸得太慘,一張臉愁苦得比醃了鹽漬的蜜餞子還要皺巴。
其他人都在鬨笑欺負於他,甚至還強迫他去喝一旁陰溝裏的骯髒下水。
正巧他二人瞅見,自然路見不平一聲吼。
豈料那群少年嬉皮無賴慣了,天子腳下達官貴人更是見識無數,對他們這類著了公門裏最低等級皂衣的差役,完全不放在眼裏。
那些人鄙夷、放肆的話語激得隗槐頭腦一熱,嚷嚷着要與他們一比高下。
當然,他腦熱後飛快意識到自己打馬的水平著實登不上檯面,不過他卻胸有成竹、有備無患——因為他後面有高人坐鎮。
與趙重幻結識半年有餘,因為衙役們閑暇時喜歡戲耍各類博術,他自然早就知曉趙重幻也精通各類博術,尤擅打馬之術,打遍錢塘縣衙無敵手。
衙門裏一干人等對其那是服氣到五體投地,大家都戲稱他為「打馬趙」。
尤為人稱道的是,每次大傢伙打馬輸錢給他後,趙重幻從不將贏錢落到私囊裏,總是將錢放在公中劉老捕頭處,說是留給大家以後消遣花費。
每每如此,輸錢的同僚也無話可說。當然,天長日久,大家也就不敢再跟他對戲,但怕輸到典當衣裳、赤膊丟丑的地步。
打馬,實際是一種棋類博戲,大宋極為流行。
前朝著名女詞人李易安還特別著有《打馬賦》一篇,稱其是「小道之上流」,是連閨閣仕女也極為喜愛的雅戲。
打馬與唐時的雙陸棋近似,都是一種爭先之戲。
器具包含棋子、棋盤。玩家各有若干棋子,而棋子被稱為「馬」。
打馬依棋子數量不同分二種,一是關西馬,二是依經馬,各有圖經。
規則不算繁複,一般是從起點出發,投擲骰子,按點數行棋,最先行完己方全數棋子到終點者為勝。
不過如何讓自己的棋子優先走完,卻是個破費心思的過程。
雙方需用馬來布陣、設局、進攻、防守、闖關以及過塹等,最後來計襲敵之績,一判輸贏。
「我不過是看不得那幫小子欺負人罷了!」趙重幻不以為意道。
他的嗓音也是清霖悅耳,接近中性的音色,教人聽其聲辨其音便覺得該是個風神俊逸、洒然脫塵的少年人。
可惜,現實卻不盡如人意,幸好老天爺為彌補造他面貌時的疏漏,又給了樣吸引人的妙處。
「就該殺殺他們的銳氣,看他們還敢欺負人不!」隗槐忿忿道,轉而他又笑,「你剛才怎麽就造了個窩子誘惑他們,讓他們使勁下錢的?我都沒看明白,本來還以為你會輸了呢!」
「貪念!」
趙重幻目不斜視,望着前方幽深的巷子利落道:「給他們點甜頭,就像魚兒咬了餌,總歸是不捨得放的!」
他利用虛晃失利的招式,誘使對方將所有賭注押下,乃至連褙子、直褂也都下了注。
為了對得住他們辛辛苦苦脫衣裳的勞累,自然得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最後在隗槐哈哈大笑的狂傲中徒留了穿着內衫的幾個人羞惱氣憤又無可奈何地立在坊口的人來人往裏。
隗槐滿眼崇拜,一旁這個少年與自己年紀相當,卻明顯要比他城府老練、持穩有度得多。
衙門裏的同僚都覺得趙重幻就好似一汪潭,面上似映着光亮清清楚楚,但底下實際有多深沒人摸得着底。
他二人皆是去年秋日投考的縣衙差役。
隗槐因着與當年搶救岳王遺骸的義士隗順同宗而受到同僚愛惜。
他勤奮機靈,雖是新手,但公務無論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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