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武皇第一女官》[[大唐]武皇第一女官] - 反轉(二合一(含營養液2w加更...)

這世上竟真有未卜先知至此的讖緯之術嗎?
袁天罡嘆口氣:「當日我與你李師父爭執正是此事,他想將此讖語告知聖人,我攔着他。」
「天機未到,此讖語真意不明,又如何告訴聖人。」
別說這些隱晦莫名的讖語,就算是一句大白話,不同人讀出來都會有歧義,就像一千個人眼裏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樣。
袁天罡順手拿過一支沒有蘸墨的毛筆,點著讖語道:「日月當空是不祥異兆,但可指外戚當政、亦可指宦官當權又或是呂后一般女子臨朝。」
「而『撲朔迷離,不文亦武』兩句更難解,這武究竟是出身武將世家還是武姓?」袁天罡一頓:「從撲朔迷離四字來看,倒是女禍的可能性更大些。只是幾十年後的事兒,再推也只是天機晦暗,並不能再多得機數了。」
還好姜沃本來就是跪坐着,不然也想獻出自己膝蓋:這還晦暗?這已經推准了百分之八十了好不好。
李淳風在旁聽著,嘴抿成緊繃的一條直線,顯然他雖然最終聽從了袁天罡的勸阻沒有將此卦象稟報聖人,但心裏並不認同。
也是,姜沃早發現,李淳風是二鳳皇帝鐵杆粉絲。如今他占出李唐天下居然有短折之象,袁天罡卻壓著不讓他說,他自是不快。
袁天罡擱下筆,對李淳風道:「今日當著徒弟,我與你細說一段舊事。」
「你們都知道,我在隋朝為官時,曾占出過一句讖語。」
姜沃點頭:陶姑姑給她講過,世人之所以覺得袁天罡料事如神,相面準是一回事,最要緊的是他在大隋占出的那句「楊氏將盡,李氏當興」。
袁天罡笑了笑,似乎很疲憊,也似乎很苦澀。
「那時候還年紀輕,占出天下將亂王朝更替之象,心中不定,與人飲酒時醉去,不慎將此話外泄。」說到這兒袁天罡還說了句題外話:「從此後我再也不飲酒了,這幾十年滴酒未沾。」
酒醒後的袁天罡,自知失言,立刻辭官跑路帶著一家子躲了起來。
彼時袁天罡已有天下第一神算之稱,那『友人』得了這句驚天之語,並沒有替他保守秘密,而是很快一傳十,十傳百傳得天下皆知。
袁天罡問聽得認真的小徒弟:「你覺得我這一卦算的准嗎?」
姜沃點頭,這多準的卦啊,唐高祖李淵於太原起兵,奪了隋朝天下,不正是『楊氏盡,李氏興』嗎?
袁天罡一笑:「這是因為你生在李唐年間,知道高祖名諱,所以覺得我算的准。但在當年,沒有人知道李氏當興,是這個李氏。」
「當時這句話傳開,隋煬帝一邊命人剿滅瓦崗寨的李密,一邊在朝中清除他疑心會造反的李姓官員,先是手握大軍的將軍李金才,後是故去李穆太師的子孫,另有其餘世胄李氏,凡稍有嫌疑,就挨個殺去。」
袁天罡的雙眼微微眯起,似乎看到隋末無數鮮血。
「其實高祖與隋朝有親,親緣還頗近,原本未必會反,可眼見一個個姓李的重臣被隋煬帝誅殺,說不定哪天就輪到自己了,高祖終是下定決心,反了朝廷。」
隋文帝楊堅原本是李淵的姨夫,可以說李淵跟隋煬帝是正經的兩姨表兄弟。造反這事兒不但難度高,就他本人來說輿論壓力也其餘造反的人大。
可正因隋煬帝後來逐漸殺紅了眼,開始屠戮朝中姓李的官員,這才『不得不』反了。
袁天罡看着小徒弟若有所思的神情,笑問道:「所以你懂了?」
姜沃輕輕點頭:「師父的意思是,算命本就是改命的過程?」
「是啊,人人以為算者通曉世事,預測吉凶可以逆天改命,卻不知天命莫測,或許我算出『李氏當興』不是結果,而是緣故——這一讖才是推動隋亡的一環。」
袁天罡按住案上『日月當空照臨下土』這一讖,對李淳風道:「這一讖比之當年『李氏當興』更加晦澀難解。淳風,我阻你將其告知聖上,並不是貪生怕死,生怕讖語不吉又難解,聖人怪罪。而是希望你,不要妄圖牽涉天機,起碼不要太早,否則只怕適得其反。」
或許當年袁天罡的讖語沒有外露,隋煬帝沒有狂殺姓李的重臣,沒有李世民這種猛將橫空出世跟着親爹造反,或許隋朝還能多撐一段時間呢……
李淳風抿成一條線的唇變成了向下彎的一種苦笑。
他起身作揖到底:「袁師,之前是我急躁了。」
而對姜沃來說,這幾天盤算的,想請兩位師父給媚娘算一卦的心思早甩到九霄雲外去了!
別說算卦,最好媚娘一輩子不被這兩個人見到。
尤其是袁師父,他卜算雖靈,但最靈的還是相面。若是見到媚娘,看出什麽『天下之主』的面相,再對應這句不文亦武,那就要壞菜了。
好在媚娘跟她不同,宮女見人的避諱少,但作為正經的才人宮嬪,媚娘是沒有機會見到外男官員的。
然而重陽這日,面對各色花糕、麻葛糕,姜沃卻沒胃口。
臨出門前,陶枳叫住她,將她頸上的紅繩取下來:這還是七月半鬼節時特意給她戴上的,紅繩上還帶著一個供過的小銀佛。
姜沃現在除了休沐時換上裙子,其餘日子都按太史局司歷的官服打扮,遠望與少年郎一般。因此頭上簪子、鐲子戒指等首飾是早都不戴了的。
陶枳想着到了重陽,就重新給姜沃編了一個紅繩,上頭應景墜著黃翡雕的菊花。
陶枳邊給她帶紅繩邊安慰道:「你是擔心武才人?放心,今兒聖人會去親觀宮人賽馬球。」媚娘原本最擔心的就是陛下日理萬機,宮人賽馬球對他而言是極小的事兒,若是臨時有事不去了,那媚娘便失去了最可能的面聖機會。
且說陶枳知道媚娘要混進宮人馬球隊,倒不是姜沃說的,而是殿中省透給她的。
作為宮裏的監察部門,殿中省總要跟她通通氣。
姜沃摸了摸頸上的黃翡:「謝謝姑姑。」
陶枳忽然輕嘆了一聲:「武才人騎術上佳,聖人想來會喜歡。想當年皇后娘娘騎術就精妙,曾與聖人夫妻兩人,帶著一行兒女們打了大半日馬球,你母親在一旁算分,最後娘娘還勝聖人幾球。」
以二鳳皇帝的弓馬嫻熟,輸給長孫皇后,那必是夫妻間的樂趣了。
否則被他砍瓜切菜一樣蕩平的君主(將領),就要哭暈在地府門口了。
傍晚,姜沃剛回到宮正司,陶姑姑就帶笑對她道:「殿中省剛傳來的消息:武才人在賽馬球時拔得頭籌,聖人特意問起名姓,也知道了這是新入宮的才人。」
陶姑姑心裏很為媚娘這孩子高興,臨走前還道:「對了,聽說聖人還問起,她是不是從前應國公武士彠與弘農楊氏所生之女,想來是上心了。」
姜沃回屋後,再起一卦,卻見還是潛龍勿用。
事實證明,姜沃的卦象並沒有算錯。
次日,聖人身邊另一位姓馬的內侍,帶著一份冊封詔書前往掖庭北苑。
這是一份升職詔書,冊一位五品才人為正三品婕妤。
大唐的妃嬪,級別很多。但如果粗略按上中下三等來分,五品才人在後宮還是『下位』嬪妃,而三品婕妤,已經算是正經的『中位』嬪位,再往上便是二品九媛和正妃了。
馬內侍到北苑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詔書上的名字是武媚娘。
王才人還私下咬牙嘀咕了幾句「裝作宮女博得陛下青眼,不是正經行事」等話。但因怕媚娘真的因此得寵,所以沒敢當面譏諷。
這會子看到真有聖人跟前內侍手持御旨而來,就又酸又懊:她常盯着武才人,怎麽沒發現她混到宮人馬球隊裏去了呢!
要是知道的話……她肯定也要加入一下啊!
內侍在一眾才人驚愕的目光中,朗聲念完了旨意。
晉封才人徐慧為正三品婕妤。
徐慧?徐慧!
有幾個才人都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旁邊的熟人:「徐慧是哪個?」
直到徐慧出來接旨,她們才對上號。
比起明艷過人,見之令人難忘的武才人,徐慧徐才人則像是隱形的影子一般。不是說她不美,而是徐才人的美,柔和安靜,像是一朵靜悄悄浮在空中的白雲,很難引起人的注目和敵意。
而比起媚娘善於與人結交(比如她是第一個站出來跟宮正司女官攀談的),徐慧則是很內向的性情。
哪怕跟她比鄰而居的周才人,也只能說出『徐才人喜歡看書、寫字很少跟人說話』這樣泛泛描述,竟說不出徐才人到底是個什麽脾性。
徐慧似乎永遠在看書,練字。
譬如端午、七夕等節日,旁人尋她去看龍舟或是打鞦韆,她也都搖頭拒絕,次數多了,人人也就不理會她了。由着她靜默於眾人之外,安靜的就像這北苑裏的一棵樹。
可誰能想到,這一眾新人裏,聖人居然只點了她封為婕妤!
按說聖人都沒見過她呢,她們入宮半年了,唯一見過聖人的只有……武才人。
無數目光從徐慧和武媚娘之間溜來溜去。
媚娘覺得兩頰滾燙,像是發燒一樣。尤其是詔書裏還有稱讚徐才人(現在是徐婕妤了)溫純貞靜,自入宮闈秉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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