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與否》[代價與否] - 代價與否第24章

其實也不全是吧。
那天我跟靳子言回了靳家,發現保姆王嬸在門口迎接我們,一見了靳子言,熱情地上去迎接:少爺,你的房間在四樓,跟我來吧,我帶你參觀一下。
靳子言轉頭瞥了我一眼,跟着王嬸走了。
我正準備回我的地下室,突然發現玄關門廳堆着一堆被褥和衣服,還有幾個舊的不能再舊的毛絨玩具,是……我的東西。
我只覺心咯噔一聲往無邊的黑暗中墜了下去,頓住了腳步,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邁步走進去。
先生回來了,在二樓書房等你呢,快過去吧。
王嬸對我說。
我嗎?
我難以置信地和她確認了一下。
靳叔很少和我說話。
他對我來說,比林姨還陌生。
就是你,快去吧,別讓先生等久了。
少爺咱們注意頭頂……少爺真高啊,像先生。
滿心忐忑的我上了二樓,來到了靳叔的書房。
他的書房裡有兩面牆的書櫃,看起來簡直像個圖書館,還有一張巨大的老闆台,靳叔就坐在老闆台後面的老闆椅上,看我開門進屋,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示意我在他對面的客人座上坐。
我緊張地坐了,他又漫不經心地開口:回王村看了?
我點了點頭:嗯,去了。
想回去嗎?
我搖頭。
他點頭表示了解,然後話鋒一轉:可是你現在這個情況吧,住在家裡,挺尷尬的,你說是吧。
果然。
我失魂落魄地點了點頭:感謝您和林姨這十幾年來的照顧,我賴在這裡確實不合適,如果願意的話,您……您……我想請他資助我住校,讀完高中,至少支撐到參加高考。
然後我可以打工,我成績還可以,top2 有點難度,但 C9 可以沖一衝,這類學校貧困生補助很高,還有各種獎學金。
可我張不開嘴。
成年了吧?
他突然問我,我記得你好像是……三月份的生日。
我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好像是三月份。
反正我沒過過生日。
他從抽屜里掏出一張門禁卡遞到了我面前:給你在你們學校旁邊買了一套小公寓,走路過去五分鐘,搬過去吧,上學也方便。
我怔住了,沒有去接:這怎麼好意思……他笑了笑,向後靠住了椅背,二郎腿高高翹起,一手輕輕放在桌上,另一手撫摸着老闆台上擺着的一瓶茅台。
看我還是一臉懵懂,他終於開了口:沒說是白給你的,我不做善事。
我還是沒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把茅台端了起來擰開,端到面前輕嗅了一下,深深吸了吸,然後目光轉到了我身上:窖藏十八年的茅台,有點女兒紅的意思,現在我想嘗嘗味道。
那個公寓,是我出的價錢。
你同意的話,可以改成你的名字,等你高考完,選個金融類的專業,我會帶你,你會成功,日子會過得像某紅書上的名媛。
考慮考慮。
這是……我睡了十幾年茅台。
我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覺寒冷從指尖一路爬上來,爬到了我的心上。
五歲以前,我跟陳姨住在別墅一層的傭人房。
新來的保姆李嬸不喜歡我,我就搬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也挺好的,有個半人高的窗戶,裏面堆得滿滿的都是人蔘鹿茸、名煙名酒。
李嬸用幾箱茅台給我拼了一張床,這張床我住到了十八歲,那裏面的茅台一直沒人喝。
我一直以為它們被遺忘了,可其實有人惦記着它們,就像惦記我。
等我成熟,等我可以入口的那一天。
我抬起頭,去看靳叔。
他非常英俊,屬於小女生看了會尖叫的那種帥大叔。
常年健身,絕不油膩,臉上的每一根皺紋都只給他添了成熟的男人味。
他還非常成功,是資本市場上一條金融大鱷,百億千億的資金在他手裡翻覆。
在他眼裡,什麼都可以輕易得到,生活對他來說像是一場遊戲。
可這個遊戲,我玩不起。
我沉默了片刻,然後問他:如果我答應了,是不是……排行第八?
他揚了揚眉,然後嗤笑了一下:第七。
剛開了一個,那女孩……不太懂事。
原來他的情婦是有編製的,得開掉一個舊的才能換上一個新的,好有規矩。
然後我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林姨是不是比她們都有錢?
靳叔一怔,然後就笑了,身子向前傾,兩個手肘都拄在了檯面上,一臉玩味地看着我說:看不出來啊。
你林姨雖然對你算不上寵愛,但也沒虧待你吧?
你居然覬覦你林姨的位置?
我很平靜地說:看來林姨是真的比她們都成功,都有錢,都更配過某紅書里的名媛的生活。
可是我看林姨,好像也不快樂。
靳叔的臉在那一瞬間就沉了下來。
我沖他艱難地抿嘴笑了笑:謝謝您的賞識,我感覺很榮幸,但我要請您原諒我的不識抬舉,因為我發現,我好像也沒那麼喜歡錢。
那你是想被抓回王村,嫁給化肥廠廠長家的傻兒子嗎?
你以為今天警察能順利把你帶回來,是誰的授意呢?
我僵住了,好半晌都沒有動彈。
10.這一瞬間,我想明白了一切。
能讓化肥廠王老闆點頭哈腰的對他來說是個大人物,而這個大人物對靳叔來說,只是一個可以隨意擺弄的棋子。
薄少陽沒跟上來,也只會是靳叔的原因。
靳叔想讓我回王村看看,我就一定會回王村看看,沒有任何其他因素可以干擾。
他想讓我看看那是怎樣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要告訴我,他可以讓我擁有一切,同樣也可以在瞬間把它們都奪走。
窒息感從四面八方壓了過來。
可我反而覺得解脫了。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徑直走了出去。
走到一樓玄關處,我脫掉了自己身上的鞋,光着腳繼續往出走。
那是妹妹穿小了的舊鞋。
妹妹比我小兩歲,但我一直都跟在後面撿她的東西。
小時候有一次靳叔和林姨吵架,她氣呼呼躲到了地下室,正撞見我正在和她的舊玩具娃娃過家家。
我尷尬極了,觸電一樣扔了娃娃,感覺自己像一個被抓了現行的賊。
可妹妹沒說什麼,只是返身上了樓,沒多一會兒,抱來一大堆毛絨玩具,扔在了我的床上:都給你,我不要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謝謝,她就跑了。
妹妹 10 歲,我 12 歲那年,她的身高超過了我。
於是我有她淘汰下來的衣服和鞋子可以穿了。
她的衣服和鞋子一般都只穿過一兩次,有的乾脆沒穿過,看起來都是新的。
我至今穿在腳上的還是她 12 歲那年穿的鞋子,香奈兒的,不是太舒服,但……那是香奈兒啊。
我穿過了,妹妹不會再要,尤其是這鞋對她來說已經小了。
但王嬸會把它們拿去掛閑魚,賣給不知晦氣的倒霉買家。
香奈兒呢。
門一打開,冷空氣撲面而來。
這是魔都的初春,下着冷雨,我穿着棉襪的腳踩在濕漉漉的地上,刺骨冰涼。
我恍若未覺,只這樣一步步地走着,走出了大門,走在別墅區的小路上。
不遠處有一個漂亮的人工湖,裏面養着幾隻天鵝。
天鵝很兇,經常追着人咬,遠不像它們看起來那麼優雅隨和。
不過今天,天鵝都去躲雨了,陰沉沉的天空下,湖面上只有一片白慘慘的波光,映着天色,也映着鬼似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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