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與否》[代價與否] - 代價與否第22章

他在家裡轉了好幾圈也沒找到我,倒是在家門口找到了我穿過的鞋,當時就覺得不妙,順着保姆指的方向一路找到了人工湖,看見湖心在冒泡泡,想也沒想一個猛子就扎了進去。
靳子言從小在河邊長大,水性是大江大河大浪淘沙練出來的,那河年年淹死人,他全憑水性好獨善其身,救人很有一套。
後來他告訴我,農村婦女自殺的多了,喝農藥的,像我一樣沉塘的,但是像我一樣明明會水還抱着石頭往裡沉的,是他見過的第一個。
彼時的我不知道是他。
我只知道自己耳邊傳來了撲通一聲。
與此同時,水不斷湧進喉嚨,甚至呼吸道,我的意識漸漸模糊。
徹底昏迷過去之前,我感覺有人抓住了我,拚命掰我的手,想讓我扔掉那塊石頭。
然後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鼻端縈繞着醫院的消毒水味。
我的神志有些恍惚,轉過臉看見一個美麗的女人坐在我的床邊,滿臉關切的神情,我就更恍惚了。
林姨?
她為什麼會坐在我床邊?
她為什麼會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
我是不是在做夢?
我掙扎着想坐起來,胳膊卻猛然被抓住。
回過頭去看,面前是少年放大了無數倍的安靜睡顏,骨相絕美,濃眉長睫,薄薄唇瓣倔強地抿緊着。
我這才意識到我此刻正被他緊緊抱在懷裡。
在……病床上。
再回過頭去看林姨,只見她對這一切反應十分平淡,毫不意外,臉上優雅溫柔的笑容甚至沒有絲毫變化。
可憐的孩子,她撫了撫我的頭頂,這十幾年,是林姨虧待你了。
我搖頭:沒有沒有……有的。
說起來,這件事也怪你媽媽。
她哪怕把你送給我們做養女呢?
我一定把你寵成小公主。
可惜她偏要偷,偏要換,偏要帶走子言……我知道你是無辜的,但是一看到你,總想到你媽媽做的事情,總覺得在你身上花費感情,就是如了你媽媽的意。
我這個人吶,心高氣傲,一想到被你媽媽騙的團團轉,就受不了。
我尷尬地笑了笑:應該的,林姨。
可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抓住了我的手:但你真的很好。
我都沒怎麼教過你,你自己就長得很好。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不斷地搖頭,說不出一句話。
好好休息吧,別胡思亂想。
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事情,怎麼就走到那一步了呢?
子言說他找到你的時候,你緊緊抱着石頭,他掰了好半天才掰開。
你才十八歲,就這麼鐵了心要死嗎?
我沒有說話,艱難地沖她笑了笑。
她湊近了我的耳邊,攬過我的肩膀:你靳叔在我懷妹妹的時候就開始出軌。
夜總會、**……沒完沒了。
我們也好過。
金童玉女,海誓山盟。
結果他背叛我的時候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我那個時候也想過死。
可是我還是活下來了,只要活下來,總還是會有好事發生的。
別再做傻事了。
我一時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
所幸這個時候靳子言終於醒了,迷迷糊糊爬了起來,看見他媽媽,又低頭看了看我們倆抱在一起的曖昧姿勢,也有些尷尬,嘴唇翕動了半天,也沒叫出一聲媽。
林姨笑得寵辱不驚,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句好好休息,優雅起身,淡定離去,還體貼地帶上了病房門。
病房是雙人的,旁邊還有一張病床,但靳子言和我擠在一起。
見林姨走了,房間里只剩下了我們兩個,他下了床,撓了撓頭,坐在了另一張床上,好半天才解釋道:我不敢讓別人守着你,怕你出事。
我靜默了半晌,欠身說:給你添麻煩了。
靳子言的眼睛慢慢眯起,好半晌才反問我:怎麼,不願意說聲謝謝嗎?
我又靜默了半晌,才說:我不該活下來的。
你不該活下來?
靳子言的聲音猛然拔高,傾身向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你是她唯一的女兒,難道我能看着你去死嗎?
我愣住了。
我看得出他對我媽有感情,但我以為,是恨多過愛的。
她是個賊。
她偷走了你,換了我。
我是她的女兒,又怎麼樣?
我死了就死了,你也不欠她什麼。
靳子言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如瘋似癲,笑得全身上下都在震動,好半晌才停下,指尖輕撫過我的面龐,然後輕輕捏住了我的下巴,慢慢湊近了,說:我不欠她什麼。
是她欠我的。
所以,她欠我的十八年,你替不替她還?
我怔住了。
那天他冷着一張臉爬上了我隔壁的床,鑽進被子里就不說話了,態度極其惡劣卻極其自然,以至於我都沒辦法追究他和我共處一室和抱着我睡覺的事情。
醫生來給我檢查,他都不露面,還順便蒙上了頭。
那個時候他還彆扭呢。
想起他後來適應了真少爺的身份之後那副自矜自得自洽的樣子,我就想笑。
他是什麼時候變的呢?
早有跡象。
但我真正意識到他的變化,是在一個簡陋的塑料棚子里。
那年我們倆大一,他帶我到大學城旁邊的工地上吃了一頓盒飯。
13.那個時候,工地盒飯還沒成為大學生最愛的網紅餐,我們倆每個人一身萬把塊的行頭,坐在一群滿身泥灰的建築工人中間,鶴立雞群。
靳子言非常自在,熟門熟路張羅了幾大碗,拿了一大盒米飯,呼嚕呼嚕開干。
我被眾人圍觀得不自在,拉了拉他的袖子:要不咱們回去吃?
靳子言笑了:怎麼,一頓飯還能把我吃掉價了?
吃個工地盒飯,我就不是靳家少爺,變回老楊家那個窮小子了?
他這是不高興了。
我不想觸他霉頭,乖順坐了,拿起飯盒,夾拍黃瓜來吃。
他吃得腮幫子鼓鼓,隨手拿起桌上粗糙的餐巾紙抹嘴,看我吃着黃瓜,笑了:吃肉啊,你屬兔子的?
放心,都新鮮的。
我笑得尷尬,看着那紅彤彤一片油里浸着的辣子雞和螞蟻上樹:我吃不了辣。
靳子言沒想到是這麼個答案,愣了一下,搖着頭笑了:還是你以前吃得好。
大飯店的食材新鮮又高檔,做清淡原味,給四體不勤的貴人吃。
這農民工的菜色就是重油重辣,量大管飽,能給做體力活的提供足夠的熱量。
我張了半天嘴,也沒接上話。
我跟着你們吃了一堆什麼和牛什麼刺身什麼海參帝王蟹,嘴裏都淡出鳥來了,就想吃這一口。
前十八年,白饅頭拌老乾媽把我味蕾吃壞了,那些所謂的清淡甜味,極致鮮味,我吃不出來。
我沒說話,頓了頓,夾了一筷子辣子雞,抖了抖上面的辣椒片和紅油,一口咬了下去,辣味直衝大腦,眼淚都差點飈出來。
靳子言深深看了我一眼:不用勉強自己。
我將將將雞肉咽下去,驚訝地發現它雖然又咸又辣又油膩,但味道出奇的好,肉質也很 Q 彈。
只是我實在不耐辣,嘶嘶哈哈地呵着氣猛灌礦泉水,灌完了抬頭看了靳子言一眼,笑着說:不能吃辣,錯過太多美食了,我慢慢練。
靳子言笑了,伸出手來似乎是想摸摸我的頭,又把手收了回去,沒多話,回身又去盛了一份紅燒肉,往我面前一推:這個不辣。
辣是不辣,就是肥,工地盒飯的紅燒肉,肥瘦三七分,肥七瘦三。
看着我對着這碗紅燒肉直接哽住,靳子言想了半天,終於猜到了原因,無奈笑了笑:挑着吃,肥的給我。
我去試圖用筷子把肥瘦分開夾斷,結果那塊肉上好像連着點筋,還夾不開。
靳子言又看不下去了:直接咬。
我夾起肉,把瘦的一半放在嘴裏,剛要咬斷,靳子言突然湊了上來,把肥的那一半一口銜進了嘴裏。
他的唇從我唇邊擦過,帶走了半塊肉,徒留我一個人在原地心跳如鼓。
工地大哥們看見我們這樣,笑着互相擠眉弄眼。
我的臉燙了起來,艱難地將那半塊燉得酥爛的肉咽了,只聽他若無其事說:就這肥的好吃,你可真是沒口福。
其實那個時候我們倆早就做過超友誼的事情了。
靳家別墅四層他那張 kingsize 的大床上留下了我們太多回憶。
靳叔有七個情婦,近五十的人了,依然精力無窮。
靳子言是他的兒子,顯然繼承了他超高的雄激素水平和蓬勃**。
而且年方十八,血氣方剛。
結果我們一拍即合——缺愛的童年讓我患上了嚴重的肌膚**症,而靳子言是我的葯。
可是這麼長時間以來,人前……我們一直是邊界分明的。
我不知道對他來說我是什麼,但……我不想自作多情地當自己是他的女友、真愛,諸如此類。
一切都是鏡花水月,我隨時在準備着離開。
14.其實我好奇過一件事。
據靳子言自己表態,在我之前,他並沒有這方面的經歷。
但他熟練速度未免太快。
我一直以為是某些動作片的功勞,但他說,我天真了。
然後他反問我了一句:你不會以為,楊小軍每次賭輸了錢回家被你媽罵急眼了,就只會打人吧?
不然呢?
還能怎麼樣?
能……怎麼樣?
我好像從他複雜的笑容里猜到了答案,但我不想去面對,剛剛別過頭,靳子言就在我耳邊魔鬼般低語:對,就是你想的那樣,他覺得自己丟了做男人的面子,就想方設法從床上往回找。
當著我的面。
我渾身僵硬,幾乎石化,他則支着頭斜倚在一邊好整以暇看着我。
我真的不想學他。
我一點都不想用他對待你媽的那一套對待你。
但是往往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自己的行為和他好像沒有什麼區別。
所以我做了一個決定,給自己划了一條底線,用以和楊小軍區別。
這條底線是——我永遠不會強迫你。
所以你是在補償誰呢?
我媽?
你是不是幻想過無數次,如果是你處在楊小軍的位置上,你會怎麼對她?
她死了,所以……這些留給了我?
這次,僵住的是靳子言。
15.可能很多人都難以想像,在意識到靳子言變心的那一瞬間,我的感覺有多複雜。
痛到不能自抑,卻又有幾分釋然。
那個女孩是個混血兒,一身蜜色皮膚,五官立體,笑起來的時候能露出十六顆牙齒,豐滿又性感,活力四射,一身旺盛的生命力。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一個露營營地,她穿着工字背心,衝鋒衣系在腰間,輕鬆扛起兩箱啤酒的時候陽光照在她手臂上漂亮的肌肉線條,細膩肌膚反射金光,栗色長發隨風飄搖。
靳子言看愣了。
那一瞬間,他好像被閃電擊中了,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逐着她的身影,一直到有人想從他面前借道而不得不拍了他一下。
女孩長着一張摺疊度很高的歐美臉,一張嘴卻京片子亂飛,身高和我差不多,氣場卻那麼強,像花朵盛放,一群蜂蝶圍着她飛舞。
靳子言低頭弄着我們倆面前的酒精爐,但明顯心不在焉,所有注意力都飛到了女孩那邊,耳朵側着往人家那邊伸。
沒過多久女孩居然來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他:帥哥,那邊那攬勝是你的不,能挪一下嗎?
他這露營地停車場設計的有問題,我朋友車開不進來了……能挪,我這就去。
靳子言蹭一下站了起來,然後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積極得有些過分,稍微頓了頓,渾身摸遍了,也沒摸到車鑰匙。
我看不下去,從他登山包口袋裡把車鑰匙拿出來,塞進他手裡。
他尷尬了一瞬,為自己的粗心大意,也為我的舉動顯示出的和他不尋常的關係。
混血女孩倒是大方,看我臉色難看,沖我調皮一笑:美女,借你男朋友兩分鐘,馬上還你。
靳子言下意識想張口反駁,話到嘴邊,硬咽了回去。
他一定想說他不是我男朋友。
最後卻什麼都沒說。
我說了。
我說: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是他助理。
管暖床那種。
靳子言一愣,突然上前拉住了我的手,轉頭對混血女孩說:她開玩笑的。
然後拉着我跟女孩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