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有相思一萬重》[別有相思一萬重] - 別有相思一萬重第5章 蓮池畔在線免費閱讀(2)

>「我並不知皇后娘娘賞賜舊物的事,恐怕也是李氏粗心大意看混了。李氏……是牽連了她。過沫沫的翡翠鐲子,仍在我包袱中藏着。」

離韻沉默許久,頷首示意顧霖羽自己知曉了。今夜無月,群星暗淡。忽得就回憶起那年中秋月圓,顧家夫人與大小姐提了月餅與賀禮到趙府拜訪。趙離弦拿了許多,顧霖羽悄聲與離韻道本來是送給她的,只是礙着禮數如此。離韻渾不在意,只拉着顧霖羽的手親親熱熱遊園,靈姿在身後追……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你會覺得我是個心機深沉的人嗎?」

離韻恍然回神,是顧霖羽閃爍不安如燭火的神色。

離韻輕輕搖頭。

「不會,姐姐既然與我交代了,則是證明姐姐心裏信任我。禁苑人心險惡,自然不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們只要不離心,互相信任幫扶,總好過孤立無援。人總是要長大的,我也該接受這現實。」離韻回握住顧霖羽有些冰涼的十指,真摯道:「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彷彿這樣,她們的感情在深宮中便堅不可摧。

又過了兩日,九月三十,翌日便是殿選的大日子。雪蠶告訴秀女們今日可在宮中遊玩,只注意守着規矩。鄭南依她們三三兩兩鬧着走了。

離韻心有不快,便獨自一人漫步,恍恍惚惚竟到了御花園深處。嗅着荷花香來了,果然是蓮池畔。

巧的是她今日着趙粉色大袖對襟羅紗衫,提團圓喜鵲登枝宮燈,清麗潔白的面龐以面紗遮住。於層層疊疊荷花中,彷彿融為一體。

已然十月里了,御花園引了溫泉水,竟還有荷花盛放。

那是一灣靜水,滿池潔白的蓮花隨着晚間的微風晃動,月光傾瀉流下,在水中照影,蓮花也熠熠生輝。四周寂靜,只有風吹動葉子的沙沙聲,遠處假山寫意,近處坐在靠近池邊的石頭上也是舒服。

禁苑便是如此嗎?以後又該何去何從?若是有朝一日有人加害自己,或許自己也會奮起反擊吧……

「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

這麼思索着,離韻吐出一句詩來,搖頭自己多愁善感。綠意深深處卻有個藍色衣擺的人影微微晃動,聽到離韻的話之後,那人漸漸走出。

「你是誰?」

鋪天蓋地的月光為那人周身鍍上一層冷淡的光輝,他着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戴崑崙玉雙龍戲珠頭冠,綢緞般的黑髮盤得整齊,幾縷碎發卻隨着蓮池畔不安的夜風柔柔飛舞。

離韻沒看清他的臉便嚇得三魂沒了七魄,生怕衝撞了貴人,落得和過沫沫一樣的下場。

屈膝行禮,聲音卻微微發抖:「回稟閣下,臣女乃是兵部侍郎趙長松嫡次女趙氏,不想驚擾了閣下,這就告退。」

「趙氏?怪不得通身趙粉的裝束。」

那人慵懶的聲音像是蠱惑一般,合映着滿池荷花的馨香。

看他的樣子應是外男,只是不知道為何能出入宮禁,或許是王爺?

離韻守禮不敢抬頭,匆匆便想告辭離去,生怕惹出什麼亂子。

「姑娘休走,不抬頭看看我是誰?」

離韻避之不及,與他猛然對視。

一見驚鴻。月光下他的容顏雪白,俊美的不可方物,周身氣度恍若神仙下凡。撞進離韻眼眸里的那雙丹鳳眼似笑非笑,眉心一條細長的硃砂印,又和記憶中的一個影子重合……

天元四年,趙家次女頑皮好動,於京郊避暑,偶然撞見一荷花池。那「接天蓮葉無窮碧」醉了懵懂無知的幼女,採蓮蓬、摘蓮子,不亦樂乎。

本以為是哪處農夫所種,九歲的離韻本想令小廝在蓮池畔的茅草屋留些銀兩做補償。但哪知,荷花池的主人竟然是個面若冠玉的少年。看着遠遠不及弱冠之年,卻進退有度、風度翩翩。

他自稱安公子,家中有些不愉快的事,便來到京郊荷花池抒發些閒情逸緻,圖個無人管束的新鮮。

離韻可看出那安公子衣着不菲、氣度不凡,恐自己得罪了哪位紈絝公子惹禍上身。卻到底也是個九歲的小女孩,不懂世事,玩心大起了在荷花池好生逗留了一陣日子。那公子卻也不惱,到底也就輕輕放過了。

只依稀記得,那公子眉心一條血紅的硃砂印,如天上的二郎神真人,氣宇軒昂,姿容俊秀。雖說十幾歲的少年尚未長開,那十足的氣派便足以震懾他人。

只是多年前的玩鬧經歷,離韻並沒放在心上,也未曾與人留心提起,如此便也罷了。

可當安公子本人真真切切地出現在她面前,離韻才生出命運循環命中注定般的感想,或許可稱作宿命感?離韻不解,這種怦然心動從何而來。

五百年一對知音,分明為您,別離動心。

離韻那一瞬間怔愣無限期延長,無可抑制生出一股子親切來:「您是,安公子?」

安公子好看的眉眼升起兩分疑雲,丹鳳眼確實驀然清亮了些:「知道我別稱的人不多,我倒猛然沒記起來你是誰。」又輕笑出聲:「姑娘也喜歡荷花,那必然是誤闖我荷花池的女孩無疑了。」

離韻點點頭,先前的雀躍去了大半。思及這是大明宮禁苑,能深夜在此的必然是王公貴胄,而她一屆尋常秀女,千萬不要惹出亂子被治罪才好。像一盆涼水澆透了全身,霎時間清醒。

「如此,夜深露重,惟恐失禮,臣女先行告退了。」

安公子聲音閑閑的,倚靠在觀月亭的木漆欄杆上,好不愜意:「你就不恐我是什麼歹人,以權勢壓人,不讓你走?」

他心裏正有趣的緊,怎麼肯放過了這個冒冒失失闖進自己荷花池兩次的女子。她這般做派,恐怕是今屆的秀女了,想來也是命運愛捉弄人,竟然叫他們兩個在此再度遇見。

離韻自是伶牙俐齒,微微欠身:「安公子喜愛荷花,每逢出現必然有荷花在一旁相伴,若非天上下凡的荷花仙君,那必然是君子了。君子不強人所難,安公子也不會與弱質女流為難吧。」

安公子見她進退有度又頭腦靈光,心中微微滿意,嘴上卻仍舊不饒人,不願輕易放了她去:「可是,我便偏要你在此陪我賞荷觀景,再續前緣呢?公子我可不是什麼講道理的人,昔年你年幼頑皮擾我清凈,我便放了你。如今你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何不做了我這『荷花仙君』的夫人?」

離韻又羞又惱,恨他雖然是有幾面之緣的舊識,如今卻說這樣要命的話。即使此處偏僻無人,又沒有旁人在側,焉知隔牆有耳?急得轉身便要走。

誰知那安公子甚為大膽,並不氣餒沮喪知難而退,而是一個箭步起身,便要拉離韻的大袖衫。離韻急出了眼淚,只得跪地:「安公子莫要害了臣女了。」

安公子見她如此認真,心頭湧上一絲憐惜,那些玩味也去了,便退後幾步,喚她起身。

「如此,你明日便知分曉。」說罷,便踏着滿地月光與荷花香施施然離去。

離韻強迫自己冷靜思考,卻恍然大悟般,靈台清明。

當今聖上諱周臨安,即使有王公貴胄又有誰敢稱呼自己為安公子?

秋風起,葦葉飄香,十里荷花香自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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